商時序剛從心理醫生那里回來,坐在車里平緩了許久,手橫在額上闔著眼,掩去眼底的紅血絲。
看到玄關口處歪七扭八擺著的小白鞋,猜測是她回來了,也不知道她這出戲要演多久,他怕是沒那么多時間能當她的看客。
他把鞋子撥正,和自己的那雙擺在一起,自己也換上家用拖鞋,才踩著步子悠悠往客廳里去。
沙發前面擺著兩杯奶茶,都只喝了一半,她像是小貓似的沒骨頭一樣慵慵懶懶地躺著,手里抱著自己張牙舞爪的小狗,一人一狗腦袋挨著腦袋,也不知又在竊竊私語密謀些什么,卻在聽到自己進來的腳步聲后,同時停住了聲音。
商時序赫然之間有一種感覺自己應該是被孤立了,他的家不再是他的家,他養的狗臨陣倒戈,偏向了那個在他心口上劃了一刀的女孩。
小九看到主人回家便馬不停蹄地爬了起來一路小跑到他身邊,臉上是難以言喻的興奮。
換作過去肯定要抱著他的大腿圍著他轉悠讓他把自己抱起來才肯尚罷甘休。
可現在不行。
誰讓她現在變成了主人最討厭的人類模樣。
鄭相宜說她做錯事了,傷透了主人的心,讓她代自己同主人道歉。
小九趁機抬價,讓買兩杯奶茶為條件,畢竟道歉這種事還要假手于人,實在算不上誠心誠意。
“你回來了。”
“我有事要跟你說。”
她是誠實守信的小狗,喝了別人的東西就得幫別人做事,出門在外這點規矩她還是懂的。
商時序看她一臉的眉開眼笑自己就不高興,她憑什么把自己家當她家一樣,小日子過得倒挺愜意十足,端著手冷冷一笑:“說吧。”
小九往后看了一眼鄭相宜,難得一見她緊張兮兮的模樣,又不是她道歉,何況就一句“對不起”,有什么好說不出口的,人類總是這樣長了一張嘴卻拿來當擺設。
她回過頭對商時序露出鮮花般燦爛明媚的笑容,擺出一貫討好賣乖的表情,纖弱無骨的手搭在他衣角,晃了一下又晃了一下,撒嬌似的:“商時序,對不起。”
以前但凡做錯了事了她就掛在主人身上拼命討好他,主人再生氣也不會真拿她怎么樣。
商時序被她這聲道歉弄得啼笑皆非,拎開她搭在自己衣服上的手,古怪地看了她一眼:“道歉?就你現在這點誠意,是真心實意悔過了?”
鄭相宜怎么可能會道歉?
她這張嘴像是被水泥封住了,說一句“對不起”能死的人,怎么可能主動讓步?
她又想搞什么鬼?
小九點頭如搗蒜,眼神里迸發著真切的誠懇:“我錯了,以前都是我的錯,無論你打我罵我都可以,只要你能原諒我就行。”
嬉皮笑臉的,這就是她所謂的道歉?
商時序心口窩著一團火苗四處亂竄,輕蔑地笑了一聲,真是懶得搭理她。
自己生了這么久的氣哪里是她一句對不起就能解決的?她少不得也得多求幾天。
繞過她身邊把小狗從沙發上抱起來,這時的她倒是聽話,不像昨天碰她一下都要東躲西藏,只是眼神哀傷,心事重重的樣子。
小狗也會有心事?商時序為自己的發現感到幾分奇異。
“你現在能原諒我了嗎?”小九見他要走,不明所以地撓了撓頭,卻對上那雙漆黑深瞳,面冷如冰。
商時序瞟了她一眼:“鄭相宜,好馬不吃回頭草,你以為你輕飄飄一句對不起,就能改變曾經發生的一切?我們之間是你親手把它毀掉的。”
鄭相宜呼吸頓了頓,忽覺抬不起頭。
小九眼底露出疑惑不解的神情,她迫切地看了一眼主人懷里的小狗,只是她也沒能為自己答疑解惑,她雙手作揖,求助似地看著商時序:“那我要怎么做你才能原諒我嗎?”
商時序瞧她這副樣子十分滑稽,像小九做錯事或有求于他時就會這樣。
她們倆個是在一起玩久了,互相傳染對方了嗎?
他揉捏了兩下小狗耳垂,扯了扯唇角,故意冷聲:“想得美。”
小九怎么肯放棄,她喝了兩杯奶茶要是還不能幫鄭相宜把這件事給辦妥了,下回還怎么讓她找自己辦事?
主人不同意她便死乞白賴纏著他不放,這一招在過去百試百靈。
他要走,她便攔。
他推開她,她便抱著他的手開始胡攪蠻纏。
鄭相宜被他們倆個夾在中間,推過來搡過去,晃得腦殼微微泛疼。
她想喊小九先消停消停,商時序要真這么給臉不要臉,那她這謙也不需要道了,本來分手也不全是她一個人的錯,難道他當初就沒有一點問題?
誰讓他當初那么瘋。
可小九聽不進去啊,她覺得主人是在跟她玩欲拒還迎,死纏爛打地黏著他就是不放,像個黏糊糊的樹袋熊似的,就差把自己整個身體都掛到商時序身上才肯罷休。
商時序額角青筋抽了抽,伸手掰過她的下巴,拇指輕輕摩挲她的臉頰,指腹略微用力,順手掐了一把她這張白嫩光潔的臉蛋。
他心口處微微有一些發熱,聲音沉了沉:“鄭相宜,你現在還有沒有一點女孩兒該有的樣子?”
她過去不是一貫的端莊矜持,也放不開,剛交往的時候,商時序不過是想牽她的手都被狠狠拍開,即便后來感情最深的時候,鄭相宜對他的親近,身體還是帶著強烈抵觸的情緒。
她那個時候對自己始終若即若離,可有可無的,商時序總害怕終有一天會失去她,后來發生的事也證實了自己的猜測。
小九兩條細細的胳膊纏在他脖子上,聽到他這樣一句話神色一頓,莫名道:“我哪里做得不好?”
她扮演鄭相宜扮得挺好的啊,當事人自己都沒意見。
商時序沒好氣地將她從身上扯了下來:“你哪里做得好過,一開始提交往的人是你,從始至終都在我在遷就我在付出我也樂意,一言不合說分手的也是你,不給任何解釋的機會開始玩消失,騙我去讀警校,耍我說畢業后就結婚,結婚儀式要在人民大會堂舉辦讓我在里面拼命攢功勛,玩我玩得跟狗似的你倒挺得意。現在你說道歉就道歉,我為什么就非你不可?”
這話一出口鄭相宜心底就不樂意了,恨不得給他一爪子:“別人好你去找別人啊,要不是看你跟有病似的誰樂意搭理你。小九,幫我懟他。”
小九心底也覺得幾分吃味來,就好比主人當著她的面說她不是不可替換的,再領了一只回來占她的窩搶她的零食,換作她肯定也是要生氣的,覺得自己的家庭地位受到嚴重威脅。
她不解,左看右看自己的身材,手拖著自己的臉龐,又朝他擠出一個十分難看的笑來:“我長得還不夠好看?我的身材不比外面的女人好?還是我的性格不夠溫柔體貼?”
她不覺得鄭相宜很糟糕啊,要不然當初腦子一熱決定離家出走也不會一眼就相中了她。
商時序瞧瞧她現在這副干癟的骨頭架子,身上估計都沒二兩肉,他是真見過她為了減肥不吃不喝的決心,氣就不打一處來:“你說呢?”
他那流氓一樣的目光在自己身體上下打量著,神情輕佻的模樣,鄭相宜感覺遭到了侮辱,掙扎著要從他懷里逃到小九懷里:“好狗不擋道,讓他滾,給我狠狠罵死他,小九。”
小九努努唇,把鄭相宜從他懷里搶過來,便要回自己房間。
可主人擋在跟前,伸手朝她要回小狗,她沒好氣沖他一橫:“好狗不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