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自上位者的壓迫感像是囚禁她的深海,她幾乎要窒息在這一片幽藍深邃的海底。
“祁,祁先生。”
她試探地問,這時才發現自己的聲音有多喑啞難聽。
男人的眼神依舊淡漠。
她被盯得頭皮發麻,不自覺抵垂下細長的脖頸,不敢再取窺伺男人容顏,深吸了一口氣繼續。
“您之前送我的禮物我都有收到,那些禮物很昂貴,也很漂亮,我受寵若驚,不知道如何表達我的感謝……”
“您讓經理給我的名片,說是如果有需要可以找您……”
“未經您的允許,深夜打擾……”
等了許久,那人卻沒有給出一絲回應。
反倒是一聲接著一聲低低的嗤笑打斷她的聲音。
鄭相宜只覺尷尬又羞恥,好似最后一層遮羞布都被那雙無情的大手扯開,自尊掃地,強忍著想要扯出一抹笑來,可她的演技還是太糟糕。
眼眶含淚,大顆大顆地墜在眼角,像是受傷歸巢急于尋求庇護的幼獸,那樣倔強又那樣無助,懵懵懂懂,又誤打誤撞闖入他的跟前。
房間里燭火明明滅滅,倒無端襯托得她添了幾分楚楚動人的嬌態,只是她若能把那副嫉富如仇的表情收一收或許就更像了。
鄭相宜。
之前那個年紀小小便眼高于頂,清冷矜貴,刁蠻無理的小天鵝怎么變成現在這副唯唯諾諾的鬼樣子?
男人顯然也十分意外,微微坐直起身,長腿隨意盤起,白色的襯衣微敞,松松垮垮的,襯得整個人都慵懶隨意,最上面兩顆紐扣是解開的,可以見到線條分明的腹肌,往上是性感撩人的喉結,而那張深邃硬朗的面龐在燭光搖曳也越發清明。
男人忽而淡淡地笑了笑,可那點笑意并未達到眼底,在鄭相宜怔愣的視線里里慢慢斂住唇角的弧度。
危險,壓迫,窒息。
獅子在準備捕獵時,眼神貪婪而又專注地盯著獵物,那是時刻準備著發起攻擊的眼神。
鄭相宜仿佛是被一記重擊,大腦發白,渾渾噩噩,往事仿佛還在昨天,一幀一幕在腦海中快速回放著,清晰可見。
她半邊身子僵硬發麻,怔怔然地看著眼前這張陌生卻又熟悉的臉龐。
記憶最深處的地方,是他入學那天,鼻梁挺拔的男人薄唇緊抿,面色沉沉似欲滴水,備顯堅毅和執拗。
在鄭相宜撕開真相后,猶記得男人濃密的睫毛低垂蓋住眸光晦澀的雙眼,他輕扯薄唇低嗤一笑,透著幾分被欺被騙的荒唐可笑。
“抱歉,打擾您休息了,我現在就走?!?
鄭相宜閉著眼狼狽轉身。
遇到誰不好遇到這個瘟神。
“站住?!?
男人的怒吼聲。
“我讓你走了嗎?”
鄭相宜心亂如麻,慌不擇路,手抓在門上就要出門去。
身后是男人快速翻身下床的聲音,他光著腳踩在地板上,深色的木制地板清晰地映出男人頎長的身影,長腿疾步如飛,勁瘦有力的胳膊將女孩牢牢拷住。
壓抑不住的怒火燒盡他所有的理智,在鄭相宜臨門一腳的間隙,他拽住那只欲要逃之夭夭的蝴蝶,同時一腳將打開的門狠狠給揣了回去。
砰地一聲!
鄭相宜心跳如擂鼓。
被他抵在門上鎖緊,胸膛火熱也軟化不了女孩冰冷僵硬發抖的身軀。
“鄭相宜。”
他的聲音還如記憶中那般低沉,隱約還可以辨出幾分像是野獸般的嘶啞,成年后的男人臉龐線條分明,深沉英俊,透著幾分雕塑般的凌厲之氣。
她惴惴不安不敢抬頭,更別說認他:“抱歉,我走錯房間了?!?
商時序好笑:“你沒有走錯房間,是這屋子里的人本該不是我。”
多年不見她還是這副做賊心虛的樣子,這是有多對不起她才會如此?
商時序心情頗好,繼續逗她:“怎么不敢看我?”
“心虛了?”
“鄭相宜,說話?!?
鄭相宜始終把自己縮在烏龜殼里,也不敢說話,尋著機會扭開身子要跑。
不過這下倒是方便他把膝蓋架到她雙腿之間,極具危險和侵略性的動作倒是直接把眼前人給嚇壞了。
她一身古風舞裙,綢緞柔軟,薄如蟬翼,肌膚相貼下,能明顯發現女孩子柔然的嬌軀哆哆嗦嗦,她小臉煞白,依舊是記憶里那副清冷的遠山眉,倔強又不肯服輸的一雙秋水眼,飽滿的櫻桃唇,這樣涂脂抹粉的一張臉,紅紅白白的,卻絲毫不見艷俗,濃艷不可方物。
男人勁瘦干凈的手背上青筋突顯,寬厚溫暖的掌心托著她下頜往上抬起,逼迫著她和他目光相接。
“鄭相宜,我有沒有說過,別讓我再看到你,你怎么還是不把我的話放心上呢?”
鄭相宜牙關緊咬,黑白分明的一雙瞳孔里蓄滿了淚水。
這雙水汪汪大眼睛一直是他的心頭好,眼神迷離,波紋流轉,嫵媚多情,可商時序此刻卻沒有半刻柔情蜜意:“忘記了,你沒有心。”
指腹在她下頜處烙下一道紅印子,他饒有興致地賞玩著自己的作品。
鄭相宜抿著唇:“放開,我要出去?!?
商時序:“出去做什么?你不是要找祁先生嗎?是什么樣的男人讓你主動送上門被人糟踐?”
精致的眉眼忽然惱羞成怒,像是利劍一般,直直地落在他身上,鄭相宜眼眶蓄淚,眼尾更是一片殘紅,她再難以忍受男人的羞辱,抬起的手憤然往他臉上招去。
“你別太過分了。”
掌風刮過,商時序身體則一動不動,按他的反應速度不該躲不過這一遭,卻還是被打得側了一下臉,可那力道卻跟撓癢癢一樣。
她根本就沒用多大力氣。
“沒吃飯啊?”
他微一挑眉,抓住她扇紅的那只手,冰冰涼涼的,順著掌心扣住她的腕骨往上爬,一摸全是骨頭。
這一巴掌打的,她小手都紅了吧,再看看眼前這個人,臉頰氣鼓鼓的,杏眸圓瞪,壓抑不住那兩團明亮的火焰,胸腔跟著急速起伏,怒火已經燒到了嗓子眼,這是真惱羞成怒了。
可做錯事的人憑什么還敢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