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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重歸天上

徐老道的心思,許元自然是心知肚明,卻也并不點破。

遙想當初他們剛剛遇見的時候,便是下上一整天棋,許元都難以贏一次。

第二次再來的時候,許元已能和他殺的難解難分。

再后面嘛......

徐老道甚少能贏,卻又總不服輸,脾氣也是一如既往的火爆,越輸越要再來,還不肯許元讓子,結果可想而知。

“吃飯咯?!?

阿丑端著兩碗熱氣騰騰的米粥走了過來,一份放在徐老道面前,另一份則是放在許元面前。

“還有蒸好的窩窩頭和咸菜。等會兒把鹿皮扒了,中午咱們可以吃燉菜,晚上吃烤肉,嘿嘿?!?

阿丑動作麻利,半點不停,兩碗吃食剛剛放下,立刻又要去廚房端東西。

“你沒長腿?去幫忙??!”

徐老道瞪著阿拐,指桑罵槐。

“?。俊?

阿拐一愣。

他天生坡腳,算是半個殘廢,在觀中除了照料門前的些許薄田之外,其他涉及跑腿的活計基本被阿丑一力承擔。

也就是如今徐老道已然年邁,干不動了,此前打獵的時候,都是他守家來著。

平日里也是阿丑忙前忙后較多,怎今日就被師父給訓斥了呢?

“不用不用,我來就行,阿拐腿不方便。”

說話間,阿丑又是端來兩碗粥放在石桌上。

“不方便怎么了?他能跟你過一輩子?劈柴挑水、做飯洗衣、采藥打獵做陷阱,都要指著別人幫?

他是王侯將相啊,還是達官顯貴?。棵魅掌鹱约旱幕顑鹤约焊扇ィ⒊竽悴辉S再幫他?!?

徐老道聲音驟然嚴厲了起來。

“啊......”

阿丑不知師父怎突然如此嚴格,怔怔的點了點頭。

“行了行了,阿丑這孩子憨厚,你那么兇干嘛?”

許元擺了擺手。

“人丑還心善,就是受欺負的料子。”

徐老道撇嘴,端起熱氣騰騰的米湯,也不嫌燙,咕嘟嘟的喝了起來。

他已年邁,恐怕無法再照看這里太久。

山間日子更是清苦的緊。

待他老去,沒了管束,清風觀還在不在都是兩說。

他會的本事皆已教給這兩個徒弟,剩下的路,終歸要他們自己走,不能指著別人。

本已坐下的阿拐也不敢再閑著,連忙起身,跟著阿丑去廚房端來了咸菜和窩窩頭。

早上這一頓簡簡單單。

窩窩頭也并非是什么白面制作,而是摻雜著糠麩做成,干吃的話甚至有些辣嗓子。

一口窩窩頭、一點咸菜,再來一口米湯,如此交替,倒是正好清心養胃。

早飯吃完,阿拐連忙將飯碗收去洗涮,生怕師父再繼續念叨,阿丑則是拿出刀具,跑去處理麋鹿。

“棋還敢下么?”

許元左右無事,隨口問道。

“誰怕你似的,來!”

徐老道擼起袖子,“不給你點顏色看看,真要被你給看扁了!”

兩人繼續對弈,自然是重開一局,徐老道仍舊是執黑先行。

第一把,輸。

第二把,再輸。

第三把,還在輸。

待得第四把,下到中場,徐老道額頭已有汗水滾落而下,目光牢牢的盯著棋盤,手中棋子卻是遲遲未落,消瘦到近乎骨立的臉上滿是認真,而許元仍是云淡風輕的模樣。

下棋是耗費心力和體力的一件事,徐老道已不再年輕,沒辦法再像當年那樣下上一整天的棋。

更別說許元在天上參悟了好幾載下棋之道,下棋的功力愈發精深,一來二去之下,再和他對弈對心神的消耗已不可同日而語。

徐老道幾經躊躇,最終一棋落下,還是決定兵行險招。

這混賬棋藝愈發精深,按部就班的跟他對壘想贏一次難上加難,唯有布上迷陣,舍小取大方有一絲勝機。

‘別發現,別發現......’

額頭汗水滾入眼中,徐老道渾然不覺,只是暗自祈禱。

或許是上天聽到了他祈禱的聲音,許元果然未有察覺,追殺向他刻意留下的破綻。

徐老道心中一喜,愈發小心謹慎,步步為營。

當許元察覺到那處陷阱的時候,為時已晚。

徐老道傾盡渾身解數,咬著那處破綻廝殺,兩人你來我往,黑、白棋子縱橫交錯。

終于,當又一子落下后,徐老道臉上露出勝券在握的笑容。

果不其然,這一次終于輪到許元舉棋不定,捏著棋子遲遲都未落下。

“怎么樣,嗯?”

徐老道眉頭高高挑起,滿臉挑釁之色。

許元瞥了他一眼,略顯不服道:“算你厲害?!?

說著已將棋子丟到一旁,認輸。

“哈哈哈哈哈,你還差得遠呢!”

徐老道絕口不提前幾局的潰敗,興高采烈,滿面紅光。

正要再多說幾句,狠狠的乘勝追擊,阿丑卻已是端著鍋走了過來,吆喝道:“師父,該吃午飯啦!”

“嗯?”

徐老道一愣,竟下了那么久?

從棋局中脫離出來,他方才感覺到深深的疲乏和饑餓。

午飯是鹿血鹿肉燉白菜粉條,味道相當不錯。

徐老道年事已高,但下棋贏了之后倒是胃口大開,還多吃了一大碗。

只不過吃完之后困頓之意終歸難掩,便先回房午睡。

阿丑和阿拐是年輕人,沒有那個午休的必要。

“咱們下五子棋還是打牌?麻將怕是玩不成了,三缺一也沒意思?!?

吃飽喝足后,許元問道。

無論是五子棋,亦或打牌和麻將,許元都早已教授給了他們,這樣他來的時候四個人也正好能湊一桌。

至于圍棋?

連徐老道都早已不是他的對手,他的徒弟也是可想而知。

“打牌打牌!”

阿拐搓手,阿丑跑去屋中拿木牌。

等到徐老道睡醒,從床上起來,天色竟已然有昏黑之態。

走出房門,只見阿丑正在燒烤鹿腿,香味隨風飄散,石桌旁則是許元和阿拐下五子棋。

“我這是睡了多久?”

徐老道撓了撓雞窩也似的枯黃白發。

“一下午。”

許元看了他一眼,沒有多言。

“睡了這么久?”

徐老道嘟囔了兩句,覺得身子微寒,于是坐到了火堆前,火光映襯在他消瘦的臉上,明滅不定。

幾人一起吃了烤肉,等吃完的時候,日頭已快要落下西山。

“走了?!?

許元拍了拍沾了些許油星子的手掌,從火堆旁站起身來。

徐老道和阿拐都沒有開口挽留,因為許元從不在此留宿,問也白問。

只有憨厚的阿丑每次都問,這次也一樣,“許先生,天快黑完啦,要不在我們這兒住一晚吧?我打地鋪就行。”

清風觀有三間屋子。

一個是廚房,一個是徐老道的住處,還有一個自然是他倆的。

“不用,我得回去了。”

許元看了眼天色,微微搖頭,神色略顯一絲落寞。

等他走到觀門前的時候,許元回頭說道:“老頭兒,下次還下棋啊?!?

“切,你可贏不了我?!?

徐老道昂著脖子,信心滿滿道。

這次許元并未與之拌嘴,擺了擺手道:“再見?!?

話音落下,許元向著山下走去。

日暮漸漸西沉,最后一縷明媚的天光也搖搖欲墜。

連帶著正在下山的許元,整個人忽然飄忽不定起來,如同即將燃燒殆盡的焰火。

夕陽西下,夜幕降臨。

許元身影已然消失無蹤,獨留一枚桃花瓣灑落。

許元的意識,重歸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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