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要帶走他?緝妖司抓的不是妖嗎,帶走江滟這有什么道理。她又想起夢中那幕,她站在柱子后看著一群人從她家?guī)ё咭粋€人。
他好像還回頭看了她一眼,夢中看不清他的臉,但是她現(xiàn)在十分篤定這個人就是江滟了。
這個少年,孤寒得像塊冰,平常人很難和他接近。不與人多話,全身散發(fā)著不可親的寒氣,但是做事很勤勉,對她是極好的。
年幼時,父親帶她去看花燈。橋上燈火通明,叫賣聲四起。父親帶她去買花燈和飴糖,而她無意中被人群一只穿著衣服的猴子吸引住了目光,跟了上去。
猴子脖子上栓著長鏈子,一長相粗魯?shù)拇鬂h手里拉著鏈子就往前走,猴子步伐比較小,一被扯到疼得嘶啞地叫。
大漢前面還有幾人,馬拉著堆滿貨的板車。上面是什么確是神神秘秘的,被一塊褐色的布蓋著。
江月寧偷偷跟在后面,走過橋,又跟進(jìn)了一個黑黑的小巷子里。也許是她太不起眼且跟得不緊,那群人并沒有發(fā)現(xiàn)她。
馬車最后停在了一個小酒肆門口,猴子則被男人拉進(jìn)去了。她很想看那只猴子,于是等在了那輛馬車旁邊。
在家里,父親最是疼愛她。從小她要是有什么想要的,只要和他商量他同意就一定會給她。
她分明看見那只猴子很痛苦,不想要被栓著。等那群人出來,她想和他們說不要折磨它了,或者讓父親買下這只猴子。
就這樣,江月寧捂著凍得通紅的手,坐在了靠近馬車的石坎上。就在這時,板車上有了絲動靜,褐色的布好像抖動了下。
江月寧抬頭看向聲音處,那群男子一路上都沒有揭開這布,也不知道蓋著什么,難道也是被鏈子拴著的猴子。
她走近馬車,人都還沒有板車輪高,小手拉起布的一角往里看。里面有個巨大的籠子,旁邊還放著幾只紅色皮箱。就在她拉開布的那刻,籠子里的活物發(fā)出嚇人的聲響。
嚇得她尖叫得倒退不贏,一把摔在了地上。她沒有看清到底是什么,剛才看好像是只黑色的猴子?再看眼,反正它被關(guān)著了,傷害不到她。
她捂著自己的小心臟,又小心翼翼拉開那層布。
“嘶~哐啷。”除了那個活物發(fā)出聲音,還有鏈子撞在鐵籠子的聲音。
月光照進(jìn)籠子里,黑乎乎的毛團(tuán)抬頭,一雙如寒潭的眸子看向江月寧。不是猴子,是人!
那是一個看起來和她差不多大的孩子,蓬頭垢面的,衣著單薄,還光著腳丫。這個天氣是會下雪的,她天生怕冷,每次出門家里人都給她穿得厚厚的,生怕她被凍著。
他穿的衣服還不能算得上的衣服,就是塊破布,袖子這缺一塊那缺一塊的,褲子還破了好幾個洞。
江月寧第一次見到如此打扮的人,很是詫異和好奇,也十分不理解為什么要關(guān)著他,難道他犯了什么錯了,所以被他家人關(guān)籠子里。
看著眼前的小女孩皺著眉頭打量他,他雙手抓著欄桿,眼神兇狠,發(fā)出恐怖的嘶叫聲。
可他沒有得到想象中的反應(yīng),女孩沒有被嚇退,反而想爬到板車上來。她穿得像一個圓乎乎的小粉團(tuán),動起來如毛毛蟲般費(fèi)勁搞笑。
“你手臂上的傷,是你爹爹打的嗎?”
小女孩瞪著圓乎乎的眼睛,奶聲奶氣地問,沒有一絲害怕,臉上掛著心疼。
江月寧看他不做聲,一口咬定這事絕對是他爹做的,她從來沒看見過這么壞的爹。她犯錯,她爹從來都是動嘴和她講道理,一點(diǎn)都不打她。
少年手臂上露出的肌膚沒一寸是好的,青紫一大塊,有些地方是疤上加傷,看著都覺得疼。四肢骨瘦如柴,那雙手還長著凍瘡,裂開的口子還有絲絲血冒出來。
有種疼是看著都覺得疼,她江月寧是一個極其怕疼的人。之前她爹請大夫給她扎針,她每次都能疼哭。她不敢想象,如果她被人打成像他這樣,她會怎樣。
“你爹真壞,他真不是個好人。”江月寧氣地嘴巴鼓鼓的,雙手摩拳擦掌的樣子像是要干架。
少年覺得她沒有危險后,像看傻子般看了她一眼,然后自顧自爬到籠子角落縮在一團(tuán)。
這籠子沒多高,五六歲的小孩還得半蹲著,成年人根本進(jìn)不去。
“哎,你怎么不理我。”
“……”
“我叫江月寧,你叫什么?”
“……”
“你不會說話?”
“……”
回應(yīng)江月寧的只有沉默,她突然覺得眼前這個人好可憐,被打得這么慘,還是個天生的啞巴。
“沒事,等下我爹來了,我讓我爹和你爹說說。如果他還敢打你,你就不要認(rèn)他了,沒有他這樣做爹爹的。”
小女孩如一只嘰嘰喳喳的麻雀說個不停,先是罵了他“爹”好一陣,后又說她從小犯了什么錯她爹怎么和她理論的,他只是閉著眼聽著。
直到“咕~咕~”兩聲肚子響,江月寧看向他,他也警覺地看向她。
他已經(jīng)好久沒有進(jìn)食了,上次表演他不小心摔了個盤子,男子狠狠懲罰了他。除了打罵,兩天才給一次飯,還得餿掉的。
“你餓了?”她突然想起她口袋里還有兩塊桂花糕,是出門前王伯怕她餓著塞給她的,她一直沒吃。
她從自己腰間的粉色小荷包里摸了摸,滿意地摸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后,如獻(xiàn)寶一樣捧在少年眼前——是兩塊碎掉邊角的桂花糕。
“啊~,怎么辦呢,都碎掉了。”
語氣中是掩不住的懊惱,肯定是路上跑碎掉的。雙腿盤坐在木板上,兩只小手捧著糕點(diǎn),小腦袋垂頭喪氣的。
過了一會,江月寧抬頭看向少年,咧開嘴笑道:“沒事。”
她拿起其中的一塊咬了口,“你看,還是能吃的。”另只手把糕點(diǎn)遞給少年,她怕他介意她把碎掉的東西給他吃。可這還是能吃的呀,丟掉實(shí)在太可惜了。
那雙黑眸只是看著她,她一直伸著手,而他遲遲沒有動靜。
“這個很好吃的,只是碎掉了些。”馬車外好像有人靠近,聲音低沉像那幾個大漢。江月寧連忙放下糕點(diǎn),跳下車。他爹不是好人,她得找人幫忙才行。
走時她告訴少年,她還會回來的。少年沒有把這當(dāng)回事,畢竟一個五六歲的小孩子的話有幾分可信。也許,回了家就不記得了。
為了防止男子發(fā)現(xiàn)異常,他把那塊糕點(diǎn)藏了起來。布被蓋上的那刻,眼前又是黑暗一片,仿佛誰也沒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