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午飯，宋珍珠和洪心然一起把考勤牌翻成了綠色的一面之后就來到了檢查站。
在門口，宋珍珠把門推開一半，只見高曉霞正低著頭和那個送飯的青年坐在一起聊天，忙又把門關了。
宋珍珠想，這個時候離上班還有很長一段時間，不如先到那個六車間看一下。
她攔住一個工人問新車間在哪里，那人想了老半天才給宋珍珠指了一個方向，說順著走，柺兩個彎路過一排廢棄的平房就能到達。
果然很不好找。
幸虧工廠的路交叉分支就那么幾條，宋珍珠走了一圈之后，終于看到給她指路的人說廢棄平房。
房子有些破舊，門上還貼了封條，這排房子再朝前走，隔了一條路就是新車間，里面傳來轟隆轟隆機器轉動的聲音。
宋珍珠探頭向車間里望了望，剛想進去，有個人攔住她。
“喂，這里是生產區，你既沒有戴安全帽又沒有穿工作服不能進去。”
攔住宋珍珠的人帶著口罩，工作服袖子上綁著個紅袖章寫著“安全”兩個字，渾身白茫茫的附著著一層粉塵，眼睫毛上都是一粒粒白色的粉末。
“哦，我不知道。”
這也不怪宋珍珠，因為一直沒有人告訴她上班要穿工作服的事情，她早上還覺得高曉霞穿的很難看，卻沒有意識到她連很難看的工作服也沒有。
被人訓斥的感覺不好受，雖然這個攔住她的人說得不是很嚴重。
宋珍珠低著頭打算離開，忽然想起一個事情，這里除了粉塵還有一種被她忽略了的味道。
就是最初進廠時感受到的那股氣息。
這兩天她已經逐漸適應了這種氣息，剛才雖然感覺有些強烈卻并沒有在意。
宋珍珠回頭再看那個攔住自己人，那人已經走出多遠，可是他的肩膀上蹲著一只非常漂亮的貓，純白的毛沒有一絲雜色。
剛才怎么沒有看見？車間里還允許帶著寵物進來嗎？
在宋珍珠看過去的時候，那只貓從那人的肩膀上輕輕一躍，趴在他戴著的安全帽上。
“那個人一看脾氣就很壞，還養了一只貓？”宋珍珠咬了咬嘴唇，聯想到班主任的那個貓爪印，她生出一種預感。
“丫頭，今天早上我送的那兩包土出來檢驗結果了嗎？”
宋珍珠正凝神想著事情，被突然出現在身邊的說話聲嚇得一哆嗦。
她沒有回答而是說道：“你看，那個人是不是你們車間的啊？他很奇怪，要做什么？”
宋珍珠指著已經走遠的工人，他又拐彎進了車間。
黑社會皺了皺眉，說道：“你在這等一下，我過去看看。”
黑社會名萬江，是這個六車間的主任，那個戴著袖章的人是這個車間的安全員。
車間里有個新挖的水井，因為挖了很深也沒有挖出水來，公司急著催生產沒有收拾就先擱下了。
沒想到就有人把那里當成了廁所，不是偷偷跑過去大小便就是偷偷跑過去抽煙。
萬江看著直奔那里的安全員，直覺他也是過去大小便的，真是執法犯法罪加一等。于是萬江就飛快的追了過去，準備抓個現行。
宋珍珠可沒有覺得那個人是要去大小便的，她看萬江大步流星直奔過去，就小跑著跟在萬江后面打算過去看個究竟。
這里是車間最靠邊的一個大門，里面空間很大，有一股泥土氣息，地面也不是水泥的。陰沉沉的還有些亂。
剛才那個工人已經走過高高的土堆，頭上的安全帽也摘下來拿在手里。蹲在上面的貓咪已經不見了。
“孫玉柱，你站住！”萬江加快腳步飛跑過去，他也感覺到有些不對勁，這個孫玉柱如果再不停下來，走兩步之后必然會栽進那口沒有水的深井。
萬江的吼聲震耳欲聾很管用，只是孫玉柱回頭直勾勾的看了他一眼并沒有理睬又轉了回去。
孫玉柱又轉過頭的時候，看到萬江身后的一個女孩嘴角彎彎的對他笑，一股怒火涌上心頭。
“哎，我剛才給你說了，不穿工作服不戴安全帽就不許進車間，你是怎么聽的？別以為跟著主任就能進來！”孫玉柱已經邁出一步的腳收了回來，轉身朝著萬江和宋珍珠走過來。
“行了行了，先別說她，先說你，你是有什么想不開的還是怎么著，剛才如果我沒有喊你，你差一步就進這井里去了……”萬江吼道，“還把安全帽摘了，你這是和我過不去是不是？”
“沒有啊？萬主任你不要誤會……”孫玉柱摸了摸頭，安全帽提在手里，什么時候摘下來的他也不知道，“我是例行安全巡查，怎么會想不開跳井呢？我剛才在車間門口遇見這個小孩要向里走就攔下了她……是啊，我怎么會奔這個倉庫呢？”
“你有沒有養一只貓？”宋珍珠問道，“一只很漂亮的白貓。”
“誰養貓了，你別開玩笑公報私仇啊！”孫玉柱摘下口罩，“上班能帶著貓嗎？”
“剛才，我看見你肩膀上就有一只。”宋珍珠如實說道。
“怎么可能，萬主任，你不要聽這丫頭胡說八道。”孫玉柱生氣的說道。
萬江沉吟了一下，又看了看那口井，說道：“夜里班主任朝這井里鉆，幸虧摔得不嚴重，今天你也朝這里面跳，難道這井有問題……還是馬上聯系人過來把井填上吧。”
萬江走出車間又交代道：“現在就去！把挖掘機和人一起帶來，多帶幾個人，不要單獨過來，今天下午完成。”
“好，我知道了。”
孫玉柱本來沒有感覺到什么，但是仔細想想剛才的情形也有些后背冒汗，他不清楚自己為什么站到那個沒有挖出水的井沿上。
萬江帶著宋珍珠來到辦公室，找了頂安全帽給她戴上，說道：“你想去車間看一看，那就一起去看吧，我也是個外行，公司非讓我干這個主任，正學著呢！”
宋珍珠接過去戴在頭上，帽子有些大她不知怎么調整，只好用一只手扶著帽檐。
“其實我覺得這個生產工藝沒有什么復雜的，就是這邊上料粉碎那邊燒火造粒，在經過幾道篩子，化肥就出來了。你做的那個才真正的復雜，你要測定出我們出來的這個小泥丸里面有什么……”
“泥丸？”宋珍珠問道。
“呃，也不是泥丸，不過我覺得這就是個泥丸，”萬江從傳送帶上抓出一把糖豆大小的顆粒，攤在掌心，“你看，這個不就是泥丸嗎？”
“是”宋珍珠一點頭安全帽就搭在了眼睛上，她忙抬手扶著。
這個顏色和她早上收到的一包土的顏色差不多，沒有她家里使用過的化肥好看。
“這個有檢測說明書什么的嗎？”宋珍珠問。
“有，公司已經把材料發給相關的科室了，你如果沒有見到就去劉部長那里要一份。”萬江把手中的泥丸扔在皮帶上，“今天試車，說不定晚上就會出來產品，你最好先熟悉一下。”
萬江帶著宋珍珠走的都是干凈的地方，她身上并沒有沾多少粉塵。
宋珍珠把安全帽還給萬江離開了車間。
她走到貼了封條的那一排屋子的時候，正好遇到孫玉柱帶著一輛鏟車過來，鏟車的大鏟子里還坐著好幾個拿著鐵锨的工人。
“小孩，已經上班了，快點走。”孫玉柱沖著宋珍珠喊道。
孫玉柱臉上的粉塵已經沒有了，一臉幸災樂禍的對宋珍珠笑。
宋珍珠忙加快了腳步。她來到檢查站時劉部長正站在里面和高曉霞聊天，高曉霞抿著嘴笑。
“宋珍珠，你怎么又遲到了？”
劉部長看見宋珍珠來了，一張大胖臉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