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前年冬天，在籠蕩東支，卓成揚與他二哥一同遇上了一條巨型黑蟒，也是引氣五層的妖物。

將其擊殺后，生出的煞氣吸入體內，盡管是痛苦了一陣，但也硬生生地幫他沖出了第五引氣孔，還是能霸道補氣的煞孔。

卓成揚想起這件事，是有喜有憂，當日的掙扎，可不好受，甚至都快到了死亡邊緣。

可獲得的利，也是巨大的，起碼縮短了月余的采氣修煉。

不過，少年這次可沒糾結多久，要不然也不會一回到洞中，就打坐運功了，他說服自己的理由是：

“煞氣，是寶，可遇不可求，傻子才會錯過哩。”

“也不知道這次會有什么結果，我已引氣大圓滿，難不成會直接沖入煉氣？哈哈，有點荒唐，想想就好......”

少年心里倒是想得很美，不過，也還真讓他說對了......

在《大悲吞吐活息經》的運作下，方物靈漩像是活了過來，幾陣閃耀間，就引著這三股煞氣納入體內。

凝聚成一條綿延而又厚實的黑紅“煉氣帶”，從少年囟會門垂下，經由喉之十二節樓，再分散成千絲萬縷，往他體內的四肢百經鋪去。

待得煉氣帶落定后，那股邪煞之力開始暴躁，在四肢百經內，表現得像是太陽的烈度，西扯東鬧間，又規整地“鑄造”出了無數根尖銳的“邪煞細刺”。

極端之痛來地猝不及防，少年額上頓時聚集了無數顆汗珠，盡管外面的清冷，是幾塊大石頭隔離不開的。

痛苦布滿全身，卓成揚根本不知道該捂著哪里。

他猙獰著面目，青筋暴起，只得大喊發泄，這山間是陣陣鬼哭狼嚎：

“嘶......啊！！！！！”

“啊！！！！！”

“啊！！！！！”

不過，這種痛苦來得快，去得也快。

三聲嚎叫過后，一下子緩解，原因是煉氣帶停止了發燙，但密密麻麻的小刺仍然留著。

那些通過引氣孔通入體內的天地初始靈氣，一碰到煉氣帶，就會與之發生作用，像是火把點燃了某種可燃氣，爆發出熱量，靈氣會被煉成更為精粹的靈力供仙者使用，這個過程，便被稱作“煉氣”。

而煉氣帶的品質，也會直接影響到煉氣的效率，不同的煉氣訣，鋪設在四肢百經的煉氣帶也就不同。

就拿孫傳東那平滑的一條來比，卓成揚的這條，因為生出了無數根煉氣小刺，就導致引氣孔引入體內的天地靈力，能有更多機會接觸到煉氣帶，并與之發生煉氣作用，大大提高煉氣效率。

其最直觀的結果就是，光論瞬間的靈力爆發，孫傳東遠不如卓成揚。

少年回過了神，用神識掃探了一番體內之變，關于煉氣的描述，他早就在云遙藏經閣里看過了，他很是確定：

“一條煉氣帶......煉氣一層，我滴個乖乖，還真成了煉氣，而且還不靠丹材，靠煞氣，這說出去誰信啊，可不敢說出去，要惹殺身之禍的......

“反正五弟也太神了！

“不過也好險，差點痛死，聽說引氣沖擊煉氣，是很危險的，我這冷不丁地就......哈哈......

“還有這煉氣帶，也很怪異，如果根據書上說的，越長越曲折的煉氣帶，對煉氣的效果就越好，那我這條似乎還是上等煉氣帶啊......

“算計......炸爐......收了我的煉氣丹材......來這妖洞......哈哈，真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啊......”

卓成揚嘻嘻哈哈地自言自語間，又煩惱了起來：

“不過......回去了該怎么交代？就說剛好遇上了沖擊煉氣的丹材？

“還得先去藏經閣里挑一本煉氣訣看看，免得對不上。”

卓成揚琢磨著事情，也靜坐到了天亮，也就調理著體內一些因劇變而紊亂的細枝末節，再一睜眼，雙目炯炯有神。

他把幾頭大白兔猻的利齒、利爪、皮毛、肝膽統統拆下，還挖出了一枚妖獸內丹，再把其腦袋砍了，儲物袋里就再放不下他物。

望著富含靈力的妖獸肉，卓成揚只得烤了吃，能塞下多少算多少，撐得肚子圓鼓鼓的，剩余的，也只能忍痛還歸大地了。

“唉，真是可惜了，要是能讓二哥幫忙吃點就好了，他胃口可比我大得多......”

出了洞穴，外面依舊冷冽，卓成揚靈氣恢復了不少，身上金光術涌現，就驅散了嚴寒，現在倒是不用那么節省了。

腳底再一發力，煉氣帶供與的靈力很足，一躍三尺高！

喚來飛劍，再試試御器飛行的差別，人同劍一起，一下子就如光梭般沖了出去，卓成揚沒做足準備，還差點摔了下來，那飛行速度，真不是往日能比的。

少年驚愕間，也彎著個眼樂，拖曳著破破爛爛的衣服條子，要是不知道的遠遠一看，還真有點仙氣飄飄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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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家在山頭蓋好了房子，是位于樹林中的一座四四方方合院，第一位長住客竟然是卓成溫。

“小妹，你比哥能干！”卓成岸看著后山一片生機盎然的靈植田地，樂呵呵地說道。

卓成溫像是聽了一陣耳旁風，什么反應都沒有，只蹲在地上刨著土壤，不時還會往里撒入點她特制的粉末。

她不過用卓成岸帶回來的那些靈種試錯了幾次，就把剩余的，全給種出了苗，長勢大好，比她二哥之前種的那些瘦怏怏，病懨懨的，要粗壯得多。

卓成溫的種植手法很是講究。

比如那種植間距的控制、與作物的組合就把握地微妙至極。

靈植間互不侵占靈氣，還能相輔相成。

喜天地陽氣的瓜藤往高處爬，陰影瓜葉下濾出的陰氣，又正好給那樂于鉆在地里的靈薯“大快朵頤”。

“妹兒啊，你教教哥唄，為啥要這樣種啊？你給施的什么肥啊？”

卓成岸追在屁股后，問過她無數遍了，這其中到底有什么奧妙，可她一次都沒搭理過。

所以他就找來了援助，種地好手卓青山。

“阿爹，小妹這到底是咋搞哩？”

“奇了怪了，真是看不懂啊，爹都下田這么幾十年了，也看不懂。”

父子倆一起研究了好些日子，根本琢磨不透，只得作罷。

除此之外，那縱歌遺物里的蟲卵，也全被她給孵化了出來，是一種不知名的靈蜂。

放在靈地里，會自己搬運陰陽靈氣給適合的作物，對于種植大有裨益。

但其還未成熟，查看不出靈氣等級，卓成岸猜測，最多也就引氣一二層的小靈物罷了。

楊滿滿也經常來這山里，幫卓成溫干活兒

卓成岸怕那靈蜂傷了她，幾乎每次都跟著來。

“成岸哥，這小蜂兒溫順得很，全聽溫兒姐的話，溫兒姐咋可能會害我呢，我沒事的，你不用跟著我，哥忙得哩。”

卓成溫還單獨用了一屋子當作蟲房，夜深了，辛苦忙累一天的靈蜂便會歸巢。

只是那靈魚，卓成溫說什么都不愿再養了，哪怕是一眼，都不去看的，只能是卓成岸自己按照老辦法伺候了。

這樣一來，他只管養魚的活兒，倒是也不太耽誤事，在山中挖出靈泉養靈魚，冷不丁地還會凝聚出一縷小泉氣，有助于沖境突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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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卓成岸從山里回鎮子，才到鎮口，就有一陣他從來沒聽過的器樂聲闖入耳中，是從鎮子中間傳來的，他回家，也正好要路過那個地方。

卓成岸往前走著，聲音越來越近，漸漸地還有人聲喝彩：

“好！”

原是那紅漆戲臺上，一班外來的戲子，模樣長相與他們這大益之人迥然不同，身著五顏六色的奇裝異服，扮相精神抖擻，敲鑼打鼓地，熱烈舞動著。

時而一曼妙女子，在快速旋轉間，就朝一站定了的精瘦男子擲出幾柄飛刀，精準無比，全部扎在了男子的手腳邊緣。

其中一把，讓人揪心至極，落入的是男人頭上頂著的一枚紅薯中。

“這女子......也能上得了臺咦......”村里老先生韓言皺著眉，一臉鄙夷地說道。

不過很快就被臺下觀眾的連連叫好掩蓋了過去：

“好！”

時而也有赤膊上陣、肌肉虬結的壯漢子出場，疊起了羅漢，一人蹲坐，另一人穩穩站于其肩，逐層遞增，最高者竟在頂端完成倒立，全身繃直，如松柏挺拔，令人心驚膽戰卻又贊嘆不已。

“壯漢子！還有這能耐吶！老娘真是頭回見！”那趙家嫂看得臉紅發燙，卻也目不轉睛。

“好！”

周家兩兄弟，周生田、周生水也在臺下，生怕錯過精彩的，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阿哥，你以前看過嗎？”

“哪有啊，聽都沒聽過！”

還有“滾桶”的、“頂碗”的、“吞火噴火”的、“舞蛇”的，讓這沒見過世面的梅景鎮大吃一驚，除了拍手叫好，臺下之人真是不知該如何表達內心情緒了。

卓成岸感覺很是新奇，正要回去喊人來一起看。

剛是轉身，余光中閃過一個熟悉的人影，是他那把自己困于家中近乎一年的大哥，竟然肯出來了！

他站在戲臺下，這一年過去，身子已經瘦成了皮包骨，卻又丟掉了以往的頹喪，好像重新找回了活力。

他側耳傾聽面前的動靜，頭時不時地，還會隨臺上戲子的步伐而輕微轉動，就像是真的能看見似的。

卓青山跟楊滿滿也都在他身旁站著看戲。

卓成岸很是驚訝地擠過人群：“大......大哥，你出來了......你......你入了引......”

卓成雷只是微微偏過頭，臉面還是正視戲臺，對他弟說著：

“老二，讓哥把戲好好看完......”

臺上又表演起了摔跤。

“老二，快看！那黑臉的好生兇煞！真想上去跟他過過手腳！”

這話，或許現在只有卓成岸理解得了。

一旁的卓青山眼中，不知為何，無人察覺間，突然閃爍了一層淚光。

他在自己大兒子臉上發現了名為“欲望”之物，其外皮之下，實在的內層，就是靈魂，好像自己的大兒子消失快一年了，總算回來了。

他嘴上一直堅定著卓成雷會好的，可心底里，不止一次哀痛過。

不知臺上的熱鬧聲又響了幾多，終究也會有停止之時。

那恍然間，鼓聲斷，表演戛然而止，臺下掌聲雷動，一潮蓋過一潮。

“好！”

“明天還演不！”趙家趙大海大喊道。

“趙大海！你不如先關心一下你媳婦兒，在家都快生了吧！”

“滾滾滾！要你多管閑事！”

那戲班之人，對趙大海的大聲詢問，像是沒聽懂似的，只是回與了一個爽朗的笑，下了臺，牽著駱駝往鎮外走去，便不見了蹤影，是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與之一同離去的，不止是今夜的熱鬧，還有卓家老大，卓成雷。

他只留了一封書信：

“雷心懷愧疚，書此片言，告白離意。

“困守斯土，徒惹焦心，雙腿躁動，非吾所能制也。

“記掛家中諸事，唯恐妄行，貽害梅景，故決計孤身涉遠，磨練自我，待得褪去不妥，再歸鄉團圓......”

“老二，快去，快去把你大哥追回來......”卓青山讀完內容，一臉急躁，正要出門。

卓成岸跟在后頭說道：

“阿爹，之前在臺下，大哥沒讓我說，他也得了仙竅，引氣二層。”

卓青山這才停住，回頭問：“那神識？他是不是也有？真可以看見了？”

“阿爹，不用擔心，比眼睛看到的還要厲害哩，大哥出去沒問題的，以前咱不就是一直盼望著大哥能出門。”

“是啊，成岸，你大哥總算肯出去了，哪還有追回來的理兒......”

等卓青山回了屋，自己一個人，又點燈看了一遍又一遍卓成雷留下的信，眼中閃過淚花，喃喃道：

“我的雷兒啊，你還是沒放下......

“從小到大，也數你最能給爹娘惹事兒了，這是要去那遠處把禍給闖完了，才肯回來哩。

“你咋想的......”

山頭上種植靈物的卓成溫，那一個夜里，也站在一塊大石頭上，眺望著那個曾經最為熟悉的背影離去，哭紅了眼，心頭是種矛盾的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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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早些時候。

“哎呀！大功告成！終于齊活！”

李異忙活了好一陣，又伸著他的“虛無懶腰”，把捕仙網中新得的最后一格靈漩，成功打入了卓成雷體內。

“四個仙人，四個靈竅，四個兄弟姐妹，除了卓父，都有了。”

“子女不合，多半是父母無德吶，蕭懷遠，也是個可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