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你還要離開嗎?”
江堯年躺在床上,雙眼蒙蒙地看著我。
我一頓:“什么離開?”
“你可不可以不要走?”他紅了眼角,眼底染上淚意。
我坐在床邊像哄小孩一樣哄他:“不走不走,我在這兒呢。”
要不是江堯年今晚喝醉和我表明心意,不然我這輩子都不會知道,有人偷偷喜歡了我這么多年。
想起自己這些年一個人在社會摸爬滾打,感受人情冷暖,曾經最慘在幾平米的出租房里邊哭著啃饅頭邊改設計方案,也不肯認輸的時候。
我笑了笑,心里有些騰然暖意,原來也有人堅定地喜歡著我。
“蘇蘇,別留我一個人在雪里。”他躺在床上喃喃低語。
我沒聽清,彎腰又靠近了些:“你說什么?”
“好冷。”江堯年緊緊抓著被子蹙眉,是真醉了。
我伸手去探他額頭,“是有點涼。”
我嘆氣,準備將溫度調高些,收回手時卻不小心蹭到了他的臉,指尖觸及一片濕潤,我愣了愣,垂眸。
昏暗的燈光映在他清雋的眉眼,我撫上他緊鎖的眉,為什么哭了呢?輕輕擦干了他眼角的淚水。
手被握住,抬眼猝不及防與一雙深沉的眼對視,透過眉骨間凌亂的發,瞧進好似隔著霧靄的眼,我的心顫了顫。
我們就這樣安靜地坐著,都沒有說話。
我聽見了外面有人在吵鬧,推開窗,雪花裹著風飄進來,我連忙關上,回首他卻還在看我,我彎眼朝他笑:“下雪了。”
他啞著聲,也勾唇:“嗯,下雪了。”
江堯年朝我伸出手,我走向了他。
我和江堯年在一起了,他常常等在公司樓下接我下班,去清水灣給我做飯。
我從書房出來,看著他在廚房忙碌的身影,溫馨又幸福。
我心念一動,抱住他勁瘦的腰身,將臉埋在的的背上。
他正在切菜,笑著問我:“怎么啦?餓了嗎?我馬上就做好了。”
他在笑,我靜靜地靠在背上感受著他跳動的心臟。
下一秒,他轉身低頭看我,輕輕在我頭頂落下一個吻,我抬頭,雙眼亮晶晶地看他。
江堯年彎眼笑:“好了,乖乖在外面玩會兒,我要炒菜了。”
我坐在客廳看電視,聽著廚房里傳來的油煙機和炒菜的聲音,這一刻,突然很想和江堯年結婚。
江堯年一點都不高冷,真的!他總是愛哭鼻子。
我昨天因為一件小事說了他一句,他低著頭半天不吭聲,我強硬地捧起他的臉,問他為什么不說話。
結果看見了他紅紅的眼睛,我啞然開口:“你為什么哭了?”
他小聲說:“因為你兇我。”
我反駁:“沒有!”
“就是有。”他啞著嗓子肯定。
我真的沒有兇他!我又說:“真的沒有。”
結果他淚水一大顆一大顆地滾下,用淚意漣漣的眼睛控訴我:“你剛才就是在兇我,你不能和我好好說嗎,你兇我的時候我好難過,要難過死了。”
我天,是我要心疼死了,你能想象一個185大帥哥眼角泛紅,趴自己懷里哭的感受嗎?
我立馬抱著他,柔聲到:“好啦好啦,我下次再也不兇你了,我會好好和你講的。”
江堯年很好哄,他也檢討了自己,然后開開心心地去給我做飯了。
晚上,我躺在床上看書,江堯年在一旁不知道寫什么東西,我偷偷看了一眼,隨口問:“你在寫什么?”
他馬上合上書,放進抽屜里,轉身在我旁邊靠下,把我環在懷里一起看書。
“沒寫什么。”
我不置可否。
某一天,江堯年出差沒在家,我一個人太無聊,將家里打掃了一遍,在他的床頭柜翻出了一本書。
看得出年份有些長了,但他的主人很愛惜它,沒沾上半點油污。
我好奇地打開了這本書。
似乎是他的日記本,我正猶豫著要不要看,瞟到了自己的名字,我思斟片刻,看一下吧,心想江堯年是不是在寫我的壞話。
我看著江堯年記錄著自己的日記,他比我想的還要愛我。
夕陽的余暉灑在我的身上,移過我的眼睛,我心中思緒萬千,我突然有些恨自己是塊木頭了。
快要過年了,我要回云城陪母親和外婆。
江堯年在機場依依不舍地抱著我,聲音悶悶的:“那你要早點回來。”
我摸了摸他松軟的頭發:“好的,我知道啦。”
云城街道上張燈結彩,掛滿了紅燈籠。
我到家時,母親和外婆正在包餃子。
見我回來了,外婆在飯桌上高興地多吃了幾個餃子。
飯后,母親在廚房洗碗,我靠在旁邊和她閑聊。
她突然說了一句:“你高三那年,我對不起你。”
我聽見流水聲嘩嘩作響,沉默注視著母親鬢間長出的星霜白發,“沒事兒,已經過去了。”
父親的意外離開,對母親的打擊很大,整個人極端了些,難免對身邊的人造成傷害。
她自顧點了點頭:“那就好,你去陪陪你外婆吧。”
“好。”我站直身體,離開時瞥見她泛紅的眼角。
除夕夜,我和外婆坐在客廳看春節聯歡晚會,看著電視里歡歡喜喜的一家人,我想起了江堯年。
他說自己的父母都重新組建了家庭,那他過年可以回哪兒?似乎回哪兒都顯得他格格不入。
起身回房間給他打電話,沒響幾秒便被接通了,我有些懷疑他一直在等我的電話。
“喂?”有些沙啞的聲音傳來,我看見了陽臺外他的模糊身影。
我捏緊衣袖:“你感冒了?”
對面安靜了幾秒,“沒有。”
我點頭:“那就好,你現在在干嘛呢?”
又是一陣窸窸窣窣,他將鏡頭對準了外面,煙花綻放,一瞬間照亮了他清雋溫柔的臉,“在看煙花。”
我撐著下巴問:“還有呢?”
鏡頭里的他眨了眨眼,湊近屏幕看我,委屈地像一條小狗:“還有,想你。”
客廳傳來主持人新年倒計時的聲音,爆竹煙花響,我看向他,輕笑:“江堯年,新年快樂。”
掛了電話后,我還在想著江堯年一個坐在陽臺的孤寂身影,翻來覆去地睡不著,我干脆起來訂了最近一班的飛機票,起來收拾東西。
母親出來倒水喝,看到我房間還亮著燈光,敲了門。
她靠在門框上,“什么時候走?”
我低聲道:“明天一早。”
她輕嗯了一聲,“路上注意安全。”
“我知道。”
江堯年沒料到我突然提前回來,他高興地一把抱住了我,將頭靠在我肩上,“你怎么回來了?”
我摸著他的頭笑:“因為想你了。”
他輕輕蹭了蹭我的脖子,呼吸打在鎖骨上,我只覺得癢,聽見他小聲嘟噥著說什么謝謝,我一時失笑。
吃完晚飯,他拉著我去樓下堆雪人,他興致勃勃地將胡蘿卜插好,抱著我拍照片。
我笑著要看他拍照技術怎么樣,他將手機遞給我,翻開相冊我很中肯地評價了他的技術水平后,準備把手機還給他,結果不小心點到了一個相冊。
只有兩張照片,被他收藏了很多年。
人影已經漸漸模糊,但我認出了那是我。
高中和他站主席臺領獎的我,還有我放學時的背影。
我低頭看蹲在地上給雪人插樹枝的江堯年,眼眶有些熱。
“江堯年。”我聽見自己叫了他的名字。
“嗯?怎么了?”他起身走向我。
我勾唇,揚了揚手機,里面女生的笑容晃動,江堯年一時有些恍惚。
他快步走到我身邊,接過手機:“你都看到了。”
我吸了吸鼻子,重重地應:“嗯。”
“沒想到你在那時候就喜歡我了。”
我看著青年眼眸中的溫柔,似乎與年少時的人漸漸重合,時光的洪流中,少年朝我遙遙一笑。
我伸手替他整理好歪掉的圍巾,他垂首注視著我,淚光閃爍。
“陳蘇,這一天,我想了好久,讓人幸福地不真實。”
他用力抱住了我,聲音哽咽。
我也抱緊了他。
大雪飄零,在照片徹底模糊前,熱忱的少年終于來到了心愛的女孩身邊。
這個冬天他們一起依偎在火爐邊,看窗外大雪紛飛。
此后他們還要度過無數個漫長的,幸福的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