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趕夏桉下樓進了廠房的食堂，艾莉絲站在門口呆住了。

明明已經吃過晚飯了，可四十九名教眾依然圍坐在木制長桌旁。

桌上是五花八門各種菜肴。

正中擺著一枚大大的三層蛋糕，通體雪白，遠遠看著像雪花堆砌的城堡。

夏桉對她笑著說：“蛋糕胚是現烤的，奶油純手打，健康無公害，大家偷偷忙了一下午，快，入座吧。”

艾莉絲側頭看著他問：“你也參與了？哪個是你做的？”

她眼中晶瑩閃爍，露染花兒一般燦爛，顯然開心極了。

夏桉指著蛋糕頂端立著的一個水晶小人兒。

“手工雕刻，去看看，像不像你？”

艾莉絲走近了才發現那不是水晶，而是一顆小臂長短的去皮白蘿卜。

白蘿卜被雕成一個提著裙裾的女孩兒樣子。

長發纖毫畢現，眉眼栩栩如生。

只要見過艾莉絲原貌的人，一眼就能看出來這是她，縮小版的她。

看著系統提示一次性加了3點好感度，夏桉暗想明天要不要再買一筐蘿卜批量生產艾莉絲款手辦。

艾莉絲深深望著站在“城堡”上的自己，那個女孩兒像個公主。

可自己是公主么？

也許曾經是的，現在怎么看也不像了。

四十九名教徒右手撫胸，齊齊對她送上生日祝福。

大胡子老辛巴高調宣布，經一眾核心成員探討，并打電話去沙漠征得花婆婆的同意，今后的每個今天，定為神教的“圣女節”，全體教眾將沐浴祈禱，為圣女增福添壽。

艾莉絲捂住小嘴兒淚珠盈盈。

夏桉嘴角抖抖，心說：好中二，好草率。

他不太理解，但很尊重，打著哈哈道：“作為如此隆重神圣一幕的唯一見證者，我提議，圣女姑娘可以許愿了。”

眾人附和。

艾莉絲卻搖搖頭：“我決定后天對繆斯許愿。”

對一眾教徒露出更“忠誠”的神態，夏桉表示不解。

他不知道的是，相比中州，外八州的窮苦百姓更加相信彗星會帶來好運。

尤其是“面條神教”的某花姓老巫婆算出來，當那顆碎成九瓣的彗星劃過天際之后，所有人都將不再為糧食發愁了。

這些人甚至將繆斯的圖案畫在了教徽上。

這是夏桉第一次看到面條神教的教徽。

那是干了一杯白酒之后的老辛巴顫巍巍從懷里掏出的一張皺巴巴的紙。

展開后，上面用炭筆畫著的…潦草圖案。

相比于佛教的卍字符和天主教的十字架，這東西…好不好看另說，夏桉覺得過于繁雜了。

他仔細分辨一番。

九根大小長短不一的“大頭釘”在上，中間是一片麥浪，最下面是個略帶弧度的線條。

夏桉覺得這根弧線應該代表一個碗。

“好看么？”

艾莉絲湊過來，笑著問他。

“嗯，好看。”

夏桉想了很多傷心事才憋住笑。

艾莉絲腳下碾著夏桉的鞋尖，臉上笑瞇瞇：“你撒謊。”

“嘶，我沒有。”

夏桉能雕刻出這么活靈活現的人像，畫畫又那么好看，艾莉絲知道他心里在嘲笑。

她嘟嘟嘴說：“你那么厲害，幫我們重新畫一下，好么？”

夏桉說：“好。”

艾莉絲湊在他耳邊吐出一股香風：“夏桉，謝謝你。”

說完就走到首座，張羅大家開動。

菜肴豐盛，大家推杯換盞吃嗨了。

不住有人過來向艾莉絲敬酒，艾莉絲杯到酒干，看得夏桉一愣一愣的。

有些人也來敬夏桉，大家對他的一系列作為很感激。

一個叫阿卜杜的年輕人說他們外出傳教組的人最近都不好意思了，“面這么送雖好，但為什么不賣錢呢？你再有錢，也要送光的。”

夏桉搖搖頭，只說還沒到定價的時候。

售賣是早晚的事。

當前調料包已經成規模了，但面餅量產的難題還沒解決。

現在做出的方便面與夏桉熟知的相比尚算粗糙。

粗細、脫水和定型都差一些。

他這幾天已經在研究怎么能將原本的掛面生產設備稍加調整，加入烘干環節。

昨天草草試了下，應該不難。

艾莉絲看出夏桉酒量一般，主動提議大家一起敬“總顧問”一杯，然后就隨意。

酒至半酣，廠房一片言笑晏晏。

艾莉絲情不自禁地總將眼神往夏桉身上瞟，見他呆呆的不住用鉛筆在紙上畫畫，便好奇地走過來。

“大頭釘”的圓點被一顆五角星取代，后面拖曳著八條長線。

麥浪整體不要，弧線變成一根笑臉形的麥穗。

艾莉絲訝然道：“已經設計好了？”

夏桉這才發現她不知什么時候已經坐到了自己身邊。

臉蛋紅撲撲的，眼睛水汪汪的，嘴唇粉嘟嘟的，身上帶著一股子甜甜的香味兒。

夏桉說：“你挺能喝的。”

艾莉絲撥了撥頭發，少女感中多了絲成熟女人的嫵媚。

她笑道：“爸爸很愛喝酒，姐姐酒精過敏，他從小就用筷子頭沾酒喂我，希望我長大能陪他喝。”

回憶過往，艾莉絲笑得溫柔。

夏桉看著她深潭似的眸子，將紙片遞給她說：“你們有教旗么？”

艾莉絲搖頭：“當時沒有注冊到宗教身份，掛旗…”

她一笑，接著說：“死的就更快了。”

夏桉點頭說：“那就這樣吧，教徽也沒地方用，把這個當做方便面的商標怎么樣？”

艾莉絲愕然。

好久才勾起嘴角笑道：“可方便面是你的。”

夏桉用手指點點她，又點點自己：“和你的。”

艾莉絲噗嗤一笑，眼神妖嬈小聲說：“夏桉，你追女孩子這么下本錢？”

夏桉聳肩道：“這才哪到哪？”

【好感度+5】

夏桉發現喝了酒的艾莉絲更漂亮了，但理智還在。

似乎只要是關于她自身的事情，好感度總是加的少一些，而有關教會的事情，她“慷慨”得多。

艾莉絲很湊巧地回答了他心中的不解。

她笑著輕輕一嘆：“如果我們早點認識就好了。”

夏桉微笑搖頭，點點紙片問：“滿意么？”

艾莉絲：“很好看。”

“那你起個名字吧。”

艾莉絲想了想，說：“食為天，怎么樣？”

夏桉說：“好。”

今晚他一共買了五十斤白酒，一箱便宜的紅酒，啤酒無算。

喝到最后，紅酒沒動，啤酒沒了，白酒也沒了。

艾莉絲到底是喝多了。

夏桉和老辛巴將她送回房間。

關門前，夏桉回望一眼。

蜷縮在被子里的艾莉絲抱住了枕頭，嘴里不知呢喃著什么，也不知夢到了什么，笑得甜死個人。

像只睡著的小奶貓，像躲在洞里過冬的兔子，像天真無邪的女孩兒。

總之不像什么勞什子圣女。

門口，老辛巴第二次向夏桉道謝。

他說：“大家已經很久沒見到靈兒笑得這么開心了。”

“靈兒…”夏桉咂摸著說：“還是叫艾莉絲安全些，她的檔案網上可查。”

老辛巴瞇起眼睛，意味深長地說：“你如果能讓教里的其他人都活得像我們這么好，我有權提議你做教主。”

夏桉打了個哈欠，然后點頭說：“如果我喜歡她，讓她盡量多的像今天一樣開心，那是我的責任。其他的，你，你們，百萬個你們，我深表同情，教主的title我接不住。”

老辛巴正要開口，夏桉抬手止住。

“我換個說法，”夏桉歪頭看著老頭兒，“讓這么個小姑娘不開心，并不是一幫男人應該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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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醒的艾莉絲重新投入到偉大的方便面制作工程中。

她終于確定了自己的崗位。

揉面團。

她擼起袖子，面粉掛在她的原皮上，如果不仔細看，是分辨不清的。

加水，揉，一下一下，邊揉邊笑。

夏桉從工商所注冊商標回來后，她還在揉面團。

“解壓？”他走過去問。

艾莉絲嬉笑點頭。

夏桉用文件袋指著那邊的大型攪面機說：“可我該怎么分辨哪些是圣女姑娘親手制作的高奢限定款面條，從而高價賣出去呢？”

艾莉絲咯咯笑著搶過文件袋，隨意將手在圍裙上抹了抹，打開仔細看了看。

商標：食為天。

logo就是夏桉畫的那個。

專利名稱：方便面、干脆面、碗面…

她興奮抬頭，“成了？”

夏桉頷首說：“不出意外，過幾天我把烘干機弄出來放流水線里后，就能量產了。”

他沒過多解釋專利為什么只注冊名字。

因為方便面這東西基本談不上技術壁壘，想避免被抄襲，直接把產品名注冊拉倒。

看著艾莉絲激動的小樣兒，夏桉干咳一聲，補充道：“我們的第一個買賣誕生了，你現在有什么感想？”

艾莉絲聞言四下看了看，偷偷摸摸拽著夏桉說：“你來。”

她揪著夏桉的衣角，將他拉到大型壓面機的后面。

這里偏僻、陰暗，空氣中漂浮著七彩的粉塵，實在太適合做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

夏桉預感到會發生什么，但當艾莉絲點著腳尖在他臉頰上輕啄一下時，心里還是有那么點小悸動的。

好感度+1

艾莉絲羞答答垂眸說：“這是獎勵，替大家給你的。”

一點好感度足以說明她沒撒謊，是替大家的肚子吻他的。

夏桉笑道：“那你呢？”

艾莉絲拉著他走出門外，看著陽光白云和藍天，幽幽嘆息。

又回頭對夏桉燦爛一笑：“等大家都能吃到這個時，我把自己獎勵給你。”

夏桉突然就興趣缺缺了。

他說：“明天我要上街準備些東西，大后天就要回學校了，這里…”

艾莉絲笑道：“放心，我會保持住的。”

夏桉點頭，轉身上樓。

艾莉絲叫住他說：“我們會在圣誕節離開，夏桉，你到時會來送我么？”

夏桉在鐵架子樓梯上站住腳，低頭笑道：“我是念大學，隨時能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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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條被夏桉放在一個小盒子里，已經被剪掉一角，看著像被耗子啃過的巧克力。

身份不是自己的，他不想全部兌換后存在別人的銀行卡里。

而且他堅信黃金會繼續升值，隨用隨剪。

第二天，夏桉訂了一批食材和包裝盒留給工廠。

又溜溜達達走去商場。

街上時而有老式內燃機的汽車突突而過，行人大包小裹走得緩慢。

帶孩子的買個糖人烤地瓜，大的小的都一臉滿足。

他還看到幾個熟悉的面孔正在散播教義和方便面。

“人人生而有權吃上一碗熱乎乎的面條，拿去吧，回家開水一沖，或者煮，好吃極了。”

年輕的傳教士阿卜杜也看見了夏桉，但并沒有與他打招呼。

這是保護夏桉。

商場年代感很足，夏桉沒有逗留太久，只買了些去學校要用的東西。

他帶來的背包牌子和款式都不是外八州能有的，更不是死去那位更消費得起的。

還有衣服，穿學校去太扎眼。

外八州的風格主打一個樸實。

牛仔褲已經是時髦的代表了。

手機是按鍵的2G網，款式和分量像Nokia，耐用。

他給艾莉絲也買了個電話，以及…

牛仔褲、小零食…

連內衣都搞了一套。

房間里。

看著一大包舒坦貼和那套size正好的內衣，艾莉絲哭笑不得。

“好，我不矯情，都收下，但你買這個…”

她咬著嘴角，臉色絳紫瞟了他一眼：“你這人，沒有邊界感的嗎？”

夏桉“嘿”了一聲，毫不慚愧地笑道：“其他人都是糙老爺們，他們哪注意到這些？

既然你自己不方便總往外跑，那我就一次性給你買回來。

我離開的這幾天你就舒舒服服在這住著。

有事隨時給我打電話，學校距離這就五站地，手機號是用我名字辦的，存夠了話費。

還有這小衣服…試試？

我估計差不離，我的眼睛就是尺。”

艾莉絲一腳給他踢出去。

坐在床邊，看著純棉的，款式素凈，連蕾絲邊邊都沒有的大燈罩，艾莉絲再次失笑晃頭。

夏桉這人，她真的說不好了。

她能感覺到，夏桉有時看自己的眼神里含著男女之情。

有時卻又把自己當小孩子…或者說小女兒對待。

在中州生活了十一年，在外八州游蕩八年，她幾乎忘了家的味道。

可當時當下摸著軟乎乎的布料，聞著淡淡的雛菊香氣，看著小窗戶外荒蕪的初冬。

她竟在這間小小的破爛的集裝箱里重新感受到了家的含義。

【好感度+1+1+1…】

……

天黑后，繁星閃爍，無云無雨的架勢。

這晚大伙要集體看彗星，吃過飯就抓緊把剩下的活干完。

夏桉提前回房調試望遠鏡。

新聞報道繆斯會在神都時間午夜11：36略過土衛六，也就是泰坦。

然后將繼續以每秒21公里的速度奔向太陽，最終與其貼貼。

老舊的收音機滋啦作響：

【據中州方面下放的消息稱，有天文學家預測“克利俄”將在今晚被泰坦引力虜獲，無緣到達內太陽系……】

換上新牛仔褲的艾莉絲坐在椅子上吃地瓜干，聽見后，好奇地問夏桉：

“克利俄是什么？它不是叫繆斯么？”

夏桉在陽臺上彎腰用酒精擦拭鏡片，聞言頭也不回地說：“繆斯是統稱。

希臘神話里，她本就代表著天神的九個女兒。

她們每個都司管著不同的藝術領域，比如歷史、喜劇、音樂和舞蹈什么的。

克利俄象征著“歷史”，看來它的軌道太靠近泰坦了。

今晚有可能天神隕落，應該很壯觀。”

艾莉絲大眼睛眨啊眨，歪頭又問：“這個小的能看到么？”

夏桉搖頭：“這是電子的，有可能看到繆斯整體在泰坦上的巨大投影，別的夠嗆。”

艾莉絲叼著一根地瓜干吧唧吧唧小嘴兒，嘟囔著：“好叭，那我回去洗澡卸妝了，一會兒你要讓我先看。”

在信仰方面，她是虔誠的，許愿要沐浴卸妝，以真容向神祇禱告。

夏桉雖覺得好笑，但很尊重。

艾莉絲剛站起來，兩人突然聽到樓下有人大喊：

“不好！執法隊的車來了！大家快躲起來呀！”

夏桉心里咯噔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