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青澹山安靜的只有風吹樹葉的聲音，隨著太陽落了下去，風聲也漸漸停了下來，隱約能聽到傳來抬轎的吱呀聲，付白坐在轎子里聽著外頭的動靜，跟顯瑞一人一鳥在轎子里大眼瞪小眼。

大紅的轎子看著像是送親的，可偏偏除了轎子就只有兩個轎夫，顯得格外詭異。

“我像只魚兒在你的荷塘——”

一聲刺耳的音樂聲給付白嚇得一激靈，還以為是唐宅里頭那玩意兒喜歡聽這個，轉頭就聽到隔壁大嗓門的張姨在電話里罵著。

“都五點了，回不回來吃飯！出去說兩個小時就回來，這都幾個點了，這飯不愛吃就不要吃了！”

張叔似乎是要說些什么，可還沒說出口，對面的電話啪的一下掛了。

“你妻管嚴哦，不過說起來都五點了，平時上這個山頭也花不了這么久啊。”

“你這么一說，我咋感覺這秋家的小姑娘恁個沉呢。”

“就是，平時看著這么小一個咋越來越沉了。”

“這小丫頭半天不出聲的不會出事了吧，我聽老人說，死人抬著特別沉。”

“你這話說的怪滲人的。”劉叔可能也是想定定心，直接對轎子里喊著，“秋家丫頭你這一路咋就沒個聲啊。”

沒聲？敢有聲嗎？都鄉里鄉親的，這一出聲可不就被認出來了，不過還是得出個聲，不然真以為她死里頭了，想著，付白夾著嗓子弱弱地來了句我害怕。

“你瞧，這不好好的。”

“你不覺得怪怪的嗎？我記得秋家丫頭不是這聲啊。”

“哪有那么多事，趕緊給人送到，咱們回家去。”

看外頭的人放心下來，付白算是松了口氣，轉頭看見笑翻了的顯瑞，火氣一下子就上來了。

“我，我害怕——嘎嘎嘎嘎嘎嘎——”顯瑞用翅膀掐著脖子，夾著嗓子學著付白剛剛的話，學到關鍵的地方忍不住笑出了聲，看付白長到這么大就沒聽過付白的夾子音，今天算是見識了。

“你小聲點，別被聽到了。”

“嘎嘎嘎嘎嘎嘎嘎嘎——”顯瑞笑的停不下來，只能用翅膀捂住嘴，笑的整只鳥都在發抖，付白只能給一記眼刀，讓他不要再笑了。

“都說唐宅那玩意兒特別兇，我們兩個能打過嗎？”顯瑞不是很理解，難得放假，不去吃喝玩樂，非要接這個什么屁任務，唐宅里頭那個鬼玩意兒都幾百年了，兇得要死，這一趟過去不得折半條命在里頭。

“契書有靈，這任務下來了，不接也得接啊，再說了，總不能讓秋詩去送死吧，更何況秋老太太都求到我這里來了。”一提到秋詩，付白就想起來那個傻乎乎給自己遞糖的小姑娘，三魂七魄少了一魂兩魄，所以總是一副癡傻的樣子。以前除了奶奶和符離，也就只有秋詩會和自己玩了。

“更何況……”付白突然想起以前符離和自己說的話，愣了一下，繼續說著，“我想好好歷練一下成為最優秀的馭靈師，再見他一次。他也答應過我，只要我有危險，他就會來救我。”

“嘎，你不會是打算任務出點錯，讓符離來救你吧，這算盤打的，嘖嘖嘖——嘎——”

還沒等顯瑞說完，付白直接一把抓住顯瑞的脖子，“我可沒這么想，這次任務肯定順利完成，你別在這里烏鴉嘴，你再烏鴉嘴我就拿你燉鳥湯。”

“錯啦——錯啦——”

付白松了手，顯瑞趴在墊子上直咳嗽，動靜勾的外頭兩個大叔起了疑心。

“你有沒有聽到烏鴉聲？”

“沒聽到。”張叔搖了搖頭，他一向神經大條的很。

天涼涼，月光光，騎白馬，嫁新娘——

“等下，”劉叔突然停住了腳步，“你有沒有聽到女人唱歌的聲音？”

鴛鴦鍛，并蒂蓮，紅蓋頭，淚漣漣——

歌聲越來越響，愣是張叔這樣神經大條的人也聽到了，兩個人只覺得腿肚子發抖，是一步路也走不出去了，錢難掙，屎難吃，開這么多錢果然不是什么好活兒。

“要不我們把轎子放在這里吧，反正也沒人看到。”張叔小心地看著周圍，哆哆嗦嗦地說出這句話。

“我覺得行。”

“那我數到三我們就走，”張叔喘了口大氣，“三——”

付白聽著外頭的動靜，應該是兩個人都被嚇跑了，這女鬼唱歌倒是好聽，只可惜了，是個鬼。

說起來，付白跟這個女鬼算是有點小淵源，付白小時候頑皮，冬天看這個院子里花開得好，也是被同村的孩子一起攛掇的，于是就跟同村的孩子翻墻進去摘桃花，不知道其他小孩子有沒有看到，付白是看到了，穿著一身華服的小姐姐，就這樣抱著琴站在院子里，看著院墻的外頭，看了很久很久，風一吹，桃花落了滿院，也落在了小姐姐的發上，書上說是絕色，應該也就是這個樣子吧。

似乎是看到了她，小姐姐對著她笑了笑，就消失了。如果當時看到的那個小姐姐就是唐宅的女鬼的話，付白搖了搖頭，應該不是，那時候看到的她的眼神是那么溫柔，又那么悲天憫人，這樣的人真的會是殺了青澹村這么多人的女鬼嗎？

可如果就是她……那這就是生了神智的厲鬼，顯瑞說唐宅里的女鬼有幾百年道行，萬一真的是生了神智，付白不敢往后想，只怕這一趟去了，就像顯瑞說了，兇多吉少，果然烏鴉嘴就是烏鴉嘴。

“我們誰先出去？”顯瑞試探地想往外頭看一看，可轎簾分毫不動，根本沒有縫隙往外頭看。

要是自己伸手打開轎簾，那會不會跟恐怖片里頭一樣，會有一張臉突然出現在轎子外頭。

付白糾結了好一會兒，正準備把顯瑞丟出去看看情況，只聽見又一陣腳步聲，好像是誰跪了下來，沒一會兒就聽見劉叔說著“冤有頭債有主的，我們也是收錢辦事，你可千萬別怪我們。”

“你還不快走——”

“來啦。”話落，外頭算是徹底安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