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回憶
- 云落風清半城傾
- 一勾白沙糖
- 4045字
- 2024-11-03 18:55:00
一朝風雪又陳年,故人難留酒自斟。
扶清獨自坐在云落房中,細細想著數月前,云落還在院中嬉笑。
而今月下無人舞,一株荷花載露濃。
他原想著,就算云落一顆心只給周子擾也無妨,只要她日日欣悅平安便好。
可不知為何事情卻又一步一步到了今日這地步……他仍清楚記得數月前,云落站在院中對他說的話。
“先生,我與子擾要出城游玩,先生可要一起?”
扶清慢著步子從廊下走來,淺藍色的長衫隨風微擺,淡藍色大袖中隱隱透出些許白色,秀氣十足。
額邊留著兩縷青絲,神色微冷,英俊有余而活力不足,極似那畫中走出的翩翩公子,絕配一句
——翩翩濁世佳公子,富貴功名總等閑。
左手背在身后,右手拿著詩集。想來扶清本人便是承了“腹有詩書氣自華”一言。莞爾一笑答道:
“我就不去了,城主和周公子去吧。”
隨后回頭看了一眼身后的禮若,示意他將披風拿過來。禮若一雙大眼盯向手中的淺藍色披風。恍了神抬起眼才迅速拿著披風大步上前來,輕披到扶清身上。
“扶清今日想去看一看新市。”
“新市才剛開幾天,能有什么事,先生就與我們一同出城走走吧!”
云落微微一笑,眼中似有萬千明星晃晃。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
雖是女兒身,可今日這一身純白男裝,卻極有一城之主的風度。不似扶清的大袖,云落的上衣都束緊了雙袖。
右手中常拿著流云扇,只抬起左手輕輕拉起扶清衣袖。又轉身看著周子擾問道:“對吧,子擾?”
周子擾輕點了點頭,眸中的柔情便如春水一般溢出來
——宗之瀟灑美少年,舉觴自眼望青天,皎如玉樹臨風前。
灰白色的寬袖長衫,半束起的烏黑長發,便是活脫脫一個常年豐衣足食的闊家公子。
看上一眼便笑著對扶清道:
“落兒說的有道理,先生就與我們一同去吧,何況今日還是落兒生辰,先生就一同去,也好讓落兒高興高興。”
扶清低了眼眸,想了片刻:“也好,正是春好時節,想必城外也是春光正好。”
聽到扶清的回答,云落高興的像孩子一般,拽著周子擾就奔出了門。
扶清則依舊背著左手,端著往日那穩重的模樣,緩緩跟在身后。
迎文街上行人匆匆,那繁華絲毫不遜于京都的長和街。這或許是因為云澤直修迎文街就是仿了京都的長和街。
“迎文”,顧名思義。
或許他從未忘記過文夭站在長和街上的每一次送別和迎接,也從未停止過對文夭的期盼。
街上不時有人上來問候,剛出了城門,云落回過頭卻不見扶清跟在身后,巡視了四周,才在一個煮茶老伯的攤子前發現了扶清。
扶清低頭細看了一遍桌上的各種茶葉,才抬起頭看著老伯尋問:“您老這生意如何?”
老伯抬起頭看向出城后的大路,雙手撐著腰,擺出一副長者的模樣,清了清嗓子道:
“自從城里開了新市,這出入城的少說也有幾百,我這生意啊,自然也就好了。”
老伯話音剛落,云落便背著雙手走了過來,一城之主的風度下又透著些許花季少女所擁有的頑皮,嘴角微微上揚:
“說好今日休息,先生怎么還是問新市的事?”
老伯熟練的遞上一杯青茶,道:“城主難得有空來我這小攤一次,喝杯茶吧。”
云落接過茶杯,臉上的笑意又增上些許。將茶杯遞到嘴邊,輕輕品上一口,隨后道:
“那我可得替子擾再跟您老討一杯茶了。”
老伯笑著連連點頭:“自然自然,先生跟公子都有。”
說完低頭迅速倒了兩杯茶遞上來,扶清伸手接過一杯后,緩緩送到嘴邊細細品嘗起來。
云落則放下手中的茶杯,直向著周子擾跑去,一掌拍在他的肩上:“子擾喝茶嗎?落兒跟老伯討的!”
周子擾緩緩轉過身來看著她,滿臉寵溺,應道:“既是落兒親自要的,自然得喝。”
隨后抬手理了理云落的頭發,嘴角藏不住的笑起,繼續道:“落兒如此頑皮,哪像是一城之主。”
云落抬起手將周子擾的手按下,微收了笑容,滿是不悅:“嫌棄我,不貪玩的還能帶你出城游玩?”
周子擾沒有再說話,只是揮揮手笑著朝茶攤子去了。
到了衍湖,岸上那翠綠的草和湖水的湛藍連在一起,像是萬里晴空中填了一朵潔白無瑕的云,讓人神清氣爽。
湖面倒映著云落那矯健跳躍的身姿——她正在對岸教習著周子擾練劍。
皎皎兮似輕云之蔽月,飄飄兮若回風之流雪。
一襲白衣如那九天之上的云,女裝時能叫萬千男子仰慕,此時這男裝,道骨俠風,卻也能讓無數女子迷戀愛慕。
看著對岸那般情景,扶清便顯得格外多余,只是靜靜坐在火堆旁。
“魚!先生……有魚!”
禮若一邊喊著,一邊用網將魚撈起,“城主!有魚!”
云落聞聲,迅速收了劍跑過來。
一臉興奮的看著禮若手中的魚,再伸出手指戳上一戳,回頭看著扶清問:
“先生,先生說是烤了吃還是帶回去讓月嬸做?”
扶清緩緩站起來,彎腰行禮道:“還是城主決定吧。”
云落收了笑容,有些不耐煩的抱怨道:“不是說了讓先生別老是城主城主的叫嘛!先生可以像子擾一樣叫我落兒啊!”
周子擾也慢著步子走過來,灰白色的長衫倒映在水中,倒像是一位仙子。
習慣性的抬起手面帶笑容摸了摸云落的頭,卻沒有說話。
扶清抬起雙眸看了一眼周子擾,表情略微冷漠,再次彎腰行禮道:
“城主說笑了,城主就是城主。”說完,習慣性的將左手背到身后。做出一副旁人莫要接近的模樣,緩緩轉身沿著湖邊走去。
云落卻轉過身不懷好意的瞪著周子擾,嘴角勾起一個壞笑后猛的撲向他,周子擾被撲倒在草地上。
二人那一齊倒地的滑稽模樣映在水中,使得禮若忍俊不禁。回頭卻突然發現扶清早已沿岸走遠,于是提著那魚一溜煙跟了去。
周子擾伸手輕輕拍了拍云落的后背,又無奈又高興的說道:“落兒你……真不知道該說你什么好。”
“我怎么了,明明是你自己沒站穩!”
“主動投懷送抱,算什么城主?”說完,卻微微一閉眼,滿是寵溺的低下頭親了云落的額頭。
“好啊周子擾,你竟敢非禮城主!”云落仰著頭,笑容綻放得如孩子得了糖人一般,凝視著周子擾。
周子擾雙手一收,將她擁得更緊,挑了眉玩笑道:“那城主打算怎么懲治子擾啊?要不要,把子擾關到房間里……”
云落沒有說話,將頭埋進周子擾懷里,靜靜抱著他。
夜幕降臨。
屋內,云落正擦著流光劍,看了一眼窗外已經變得漆黑,又轉過頭看著桌旁正看書的周子擾。
夜風一涼,他便多披了一條灰色披風。
桌上的燭火映在他臉上,柔和的光更顯出他面容的英俊。
云落站起來,走向他,問道:
“天都黑了,你還不走嗎?”
“不走,”周子擾沒有抬頭看她,只是看著書回答道。
“我要睡了!你快走吧……”
周子擾抬起頭,直盯著云落,嘴角微揚:“不是落兒說我非禮落兒,要罰我的嗎?”
云落雙手撐到桌上,與他對視片刻,隨后抬起右手抽起他的書,道:“本城主現在不想罰了,你走吧。”
周子擾移開視線迅速從云落手中奪回書來,低下頭再次看向書,笑著道:“不走,不敢走。”
“為何不敢?”
“怕看不見落兒就睡不著。”
云落應著他笑了笑,又無奈的走回床邊。從柜上順手拿本書墊在床腳,便坐了下去,道:
“你不走我還不睡了。”說完,玩弄起手中的流云扇來。
見她如此,周子擾放下手中的書。攤了攤衣裙,緩緩從座上起來,走向床邊。
“做什么!”
云落一只手緊緊抓著床,一只手拿著流云扇直指周子擾,面帶緊張。
周子擾右手一抬,擋開了那流云扇。一把將坐在地板上的云落抱起,笑帶邪魅:
“天色已晚,自然是,該睡了……”
此時門外,扶清端著幾碟云落愛吃的糕點正欲敲門。聽到屋里傳來周子擾的聲音,便突然恍了神,欲言又止。
“艾周子擾!你過分了啊過分了……”
周子擾未搭話,滿臉壞笑將云落往床上一放。趴在她身上,直盯著她的雙眼,兩人突然沒了聲,相視了片刻。
周子擾緊緊將云落雙手按住,將臉往她耳邊湊:“來,把衣服脫了。”
隨后便做出要解云落腰帶的樣子。
云落慌慌張張,又面帶尷尬道:“好了好了!我睡我睡還不行嗎,你先下來。”
“不下,在你身上挺好。”
門外,扶清眼神空洞,神情恍惚,左手緊捏著衣袖。他險些推開門闖進去,忽而又理智想道
——周子擾手無縛雞之力,云落修為何等高深……
扶清臉上有些蒼白,眼中似是有淚,又恍惚一笑,搖了搖頭,緩緩轉身。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周子擾從床上爬起來,“睡吧,我聽齊長老說今夜有雨,我就在這看書陪著你。”
說完轉身走到桌旁繼續坐下看書。
不到半刻鐘的時間,窗外就響起一片嘩啦啦的雨聲。夾雜著雷聲,雨勢越發大起來。
而扶清房中一直未亮起燈。他將糕點拿回廚房后,就冒雨出了門。
扶清沒有帶傘,迎著雨走在黑漆漆的街上,雨水從頭到腳將他濕了個遍,他卻沒有任何想躲的意思。
緩步登上昔日云落帶他來過的城墻,從城墻東邊踱到西邊,又從西邊踱到東邊。
反復回想著今日今夜發生的一切,又自言自語道:“她如此待他好,想來早已與他……”
他頓了聲,又在心中暗自想著:“扶清啊扶清,你這般在意又是圖的什么……”
他緊緊抓著胸口,任雨從臉上滑落,似笑非笑。
而后倒在了雨中,直至三更,才被值夜的兩個守城兵喚醒。又拒了守城兵,獨自狼狽的回了云堂。
雨停已是天亮,周子擾走到床邊為云落拉了拉被子,隨后轉身躡手躡腳走向門邊。
剛打開門,卻一眼見了端著水盆的青留。
兩人相視一眼,周子擾尷尬的笑了起來,急忙解釋道:“青留……別誤會別誤會,我就是來看書的……對,看書,就是看書……”
青留也慌忙低下頭,面容緊張的接道:“公子放心……青留不會胡說的……”青留說完,轉身就想要走開。
周子擾趕忙關好門跑上去攔著,道:“真的不是你青留……錯了錯了,真不是你想的那樣……”
青留依舊將頭埋得很低,慌張答道:“公子放心,青留真的不會胡說的……”
說完迅速繞過周子擾,快步出了院子。
前院里青留正低頭澆著那開得純白的芍藥。
青留,人如其名,平日里都愛穿一身青綠相映的衣裙。
就如云落出行時愛穿男裝一般,青留的衣裙都不似文兒的襦裙般溫柔散亂。
許是因為常年練武,她總穿得一身俠氣。
禮若卻匆匆從廊下跑來,隔著老遠就大聲問道:“青留,你早上慌慌張張的,是怎么了?”
“青留嗎?我只看見是公子黑著臉從城主房里出來了。”文兒端著茶盤走過來,一身粉色襦裙顯得格外嬌俏可人。
文弱的樣子像極了大家閨秀的陪侍丫頭。與青留形成鮮明對比。
卻可惜了云落那古靈精怪的性格,實在不合適做這么個有禮丫頭的小姐。
“我……沒什么……公子說他只是去看書的。”
“看書?公子看書還需要去城主房里一夜?青留你這不是胡說嗎?”
“怪不得昨夜先生冒雨也要出門,打了一身濕,過了三更才狼狽的回來……”
“沒有胡說……公子就是這么說的,”青留說完,面色慌張的轉身走掉:“城主該起了,我先去給城主梳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