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殺官
- 大漢:穿越巫蠱之禍,請漢武退位
- 容止無怠
- 4004字
- 2024-11-11 09:12:57
劉進在臺上,把堆積如山的竹簡翻得啪啪響。
“果然大家還是很能干的嘛。這卷宗記載的很是詳細啊。我再看看,看完了要是沒啥問題,就和天子稟報,給諸位請功。”
官吏們連聲說不敢當不敢當,豆大的汗珠涔涔而下。
張光就站在那幾個官吏后面,目光在他們的脖子上逡巡,像是在思考從哪里下刀會比較省力。
“那咱們就一個一個來?”劉進微笑著看向張賀,“把那些牢里的說話有用的都先帶上來吧。”
首先上來的是一個五大三粗的漢子,也是腳鐐套餐,,一上來就甕聲甕氣地說,“喊某干啥?某沒錢!你們該咋判咋判,某又沒成家,死就死唄。”
“休得胡言!”張賀大聲訓斥,“這位乃是天子使者,奉命巡查監獄,你若有冤情,直接訴說便是!”
那漢子向上瞟了一眼,見到劉進身穿鐵甲,內心自就怯了,“某叫三黑。某也不知道是犯了啥罪過,就是氣候不好,沒啥收成,稅吏下來收稅的時候說今年五稅一,某就說歷年都是二十稅一,怎么偏偏今年這么高?”
“那可恨的稅吏就說,某是和天子的旨意過不去。某不明白,說一句話怎么就和天子過不去了?一生氣,說話的聲音難免就大了些。然后那稅吏打某,某就抬手擋了一下,然后那稅吏就哇哇叫著說某在打他,是違抗天子命令,拒絕繳納田賦。”
“然后某就被送到這個地方來了。這邊的人倒是利落,直接問某有沒有錢,某說田賦都交不起了,還有什么錢。他們就嘆息著對某說,那就是某運氣不好,要在官府的工坊里做一輩子的工,說是這叫什么‘徒’。”
“某尋思這樣也不錯,反正某在老家也是娶不起媳婦,到這里來做苦工一輩子,官府給管飯,也不錯。就是這邊伙食實在差勁,某基本上就沒吃飽過,不光某吃不飽,連某牢房里頂瘦的那個小子,他也吃不飽!”
“加上這邊做工要求苛刻,管事的動輒打罵,比種地累多哩!”
張賀挑挑眉毛,“孝文皇帝廢除肉刑之后,徒刑僅有五等。刑期由一年至三年不等,此子尚幼,我看他能活的時間恐怕遠比五年要長。就這么給人家判徒終身,是欺負人家不識字么?”
“某的確不識字。”三黑倒也誠懇。“大人如果問某有什么想法,某肯定沒有不交賦稅的意思,不過今年家里的確揭不開鍋了,某和稅吏說了,讓緩一緩,既然不行,那某被逮來上工,也是應有之義。”
“只是上工能不能讓某吃多一點?上次某向那位大人提這個建議”,他用嘴巴努了一下,那個被他點出的小吏直接癱在了地上,“他狠狠地鞭笞了某一頓。某不明白,難道連吃飯多也犯法么?”
劉進含笑嘆息,“你的想法,我已知曉。待會我會和這邊管事的官員談一談,保證你們日后都能吃飽飯,怎么樣。”
三黑高興地行了個禮,他力氣大,行禮的時候整的整個鐐銬都嘩啦啦地響,“如此甚好,感謝大人。”
說著他就站到了惡夫的身邊,“惡夫老兄,聽到沒,明天開始我們就能吃飽啦。”
惡夫卻是一番愁眉苦臉的神色,“官官相隱,自古有之。這些日子,我算是挨揍挨明白了,至多不過是明天有一頓吃得好罷了,你若不信,看后日伙房開不開火。”
那邊劉進干脆懶得再看那幫官吏的神情,直接了當,“下一位!”
下一位倒是一個瘦瘦的看著挺精干的家伙,“在下見過大人。”
也不待劉進和張賀問話,直接打開了話匣子似的,開始聲淚俱下,“大人,在下名叫韓延壽。本來在鄭縣也有著不小的家產。結果是在下那邊的縣令眼紅,非要說我是什么游俠朱安世的同黨。”
“我只聽過朱安世的名字,何嘗和他打過交道。我家不過是有幾百畝的地,不過是因為都是靠著渭河邊,是上好的水田,那縣令就想巧取豪奪。”
“先是串通了里正,要我服徭役。春天去修河堤,秋天還要去修宮殿。沒想到我都挺了過來。那縣令見徭役壓不垮我,就謊稱我和陽陵大俠朱安世有私交。我一個鄭縣人,哪里去過陽陵呢?”
“縣令不管,把我投進了大牢,等到我出來的時候一打聽,縣令趁我蹲監獄的時候,給我們家瘋狂的加賦,口錢和算錢都比別的家高得多。家里的婆娘哪能計算的了這個,稀里糊涂地就把田產抵押了出去換錢交賦稅。”
“最后借的高利貸到期了,我自然是還不上,于是就整家沒入官府為奴了,直到現在。”
“欠錢不還,我也認了。雖然沒入官府為奴這刑罰是重了點,我就當是我的報應吧。但是我不理解的是,為什么縣令吞了我家的財產,最后還因為催收賦稅有功而受到升遷!他難道就沒有報應嗎!”
說到這里,韓延壽聲淚俱下,“大人,我是不指望從這里出去了,我看大人端坐高堂,應該是一個好官,那個害我的縣令叫胡足,如果大人有心為在下主持公道的話,麻煩您查查他吧,小人就算死在這里也沒有遺憾了。”
總算有一個控訴內容和他們無關的了,為首的監獄官員臉露喜色,“殿下,這個真的與我們無關,是那個胡足和韓延壽之間的私人恩怨。殿下如果有心想要驗證這廝的話是否正確的話,抓捕胡足過來對峙的事情,在下可以代勞……”
“不必了!”劉進“嘩”地將面前的竹簡全部掃在了地上,兩條眉毛緊緊地鎖了起來,他在極力抑制自己的怒火:
他在卷宗上看到了什么?五稅一,口錢增至120錢,算錢增加無籌……再想想富麗堂皇的建章宮,連年修繕裝潢,不由得有些黯然。
“且不論這個韓延壽和胡足之間的事情,我印象中,自孝文皇帝始,咱們一直是“重農抑商”的吧?欠高利貸不還,這過錯,真的夠得上全家發往官府終身為奴嗎?”
官員開始擦拭自己臉上不自覺往下滴的汗水,“這個,也要具體情況具體分析,這個韓延壽,他是特例……”
“別和我提什么特殊情況!”劉進怒喝,“張賀,把《越宮律》背給他們聽!告訴他們,這種情況下,韓延壽應當是什么罪名,受到什么樣的懲罰,而不是全家終身發賣官府為奴!”
“是”,張賀應聲而出,“欠債不還者,其罪行應當視情形而定,一般地,像韓延壽這種情況,至多是被發配到長安工坊里去做工,全家變賣為奴……這實在是刑罰過甚!”
“都聽見了嗎?”劉進大喝,“我想我也不必再看下去了,今晚只是問了三個人,三個罪囚而已啊!結果人人都被量刑過重!這難道僅僅是巧合而已嗎?天地下存在著這樣的巧合嗎?”
“諸位!”劉進面向獄內的大小官吏,擺出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我是很相信諸位的,相信諸位坐上這個位置,一定是本心光明,立志要做出一番事業的。但是今日一來,隨機抽查了幾位罪囚,判罰居然都有著這樣那樣的問題!”
“俗語說的好,‘在地上發現一只老鼠,那房間里早就有一群耗子打窩了。’索性這幾個犯人性格還是比較溫和,若是碰上那些窮兇極惡之徒,被你們整日這么磋磨,有朝一日他在獄中掀起嘩變,到時候諸位應當如何自處?“
大小官吏一個個兩股戰戰,只能目不斜視地聽著劉進繼續噴口水。
劉進擺出一副很疲憊的姿態,“算了,把各個牢房中能說得上話的,全都叫道堂前來吧,我來消除消除他們因為你們而產生的戾氣,避免你們日后難做。”
那為首的胖大官員暗搓搓地松了一口氣,感激涕零地對著劉進行了禮,“殿下高義!”
所有的牢房中有頭有臉的都被張光帶過了,劉進匆匆一數,約莫有四五十之數,每個人的臉上都掛著麻木不仁的神情。
劉進暗搓搓地嘆氣,給張光使了個眼色,張光識趣地又站回了原來的位置,眼睛繼續習慣性地想著那一群官吏的脖子后面撇。
劉進深吸一口氣,“諸位!”他面朝著那群罪囚。
那群罪囚懶洋洋地,基本上沒有抬起頭看他的。
”你們當中,因為交不起田賦而進來的,站到左邊來!”
這下人群出現了轟動,約莫一半的人開始拖著腳鐐緩緩向左邊移動。
“剩下的諸位中,有入獄罪名和逃避徭役相關的,請繼續站到左邊!”
這下原本的人群中一下子又往左邊挪走了三分之一。
“剩下的諸位中,因為和朱安世,公孫賀案子有牽連,而進來的,請繼續站到左邊!”
這下左邊人頭攢動,原來的聚集地不剩下幾個了。這幾個人互相看看,反而覺得有一絲尷尬。
劉進用力將這幾個人外貌記在心里。
然后拿出了符節,和一卷明晃晃的絲帛,緩緩攤開。
“我乃天子使節,這大家都知道了。”
“但是大家可能不知道我的另外身份。”
“我乃皇長孫劉進。”
“現在,借著大家都在這里的機會,我再宣布幾件事情。”
他攤開了絲帛。
“我的祖父,也就是曾經的天子,已然于昨天駕崩于甘泉宮!”
“我的父親,已于今日,正式登基!”
這兩個消息把監獄的一行管理人員震驚的七葷八素,如果說原來的汗水只是潺潺而下的山泉,現在的汗水簡直就是飛流直下三千尺的瀑布。
劉進朝張光輕輕地瞥去一眼。
“我的父親,在還是太子的時候,就聽說,近年來官獄中,冤假錯案甚多,因此他登基后,特地叮囑我要趕緊往中獄走一趟,看看這流言真假。”
“結果今天一看,果不其然!”
“諸位也是大漢朝的子民,對天子忠心耿耿,想必這些日子,在獄中也受了不少委屈,想知道是為什么嗎?”
罪囚們愣愣地搖頭。
“那是因為,我祖父末年,丞相劉屈氂,成天在我祖父耳邊進讒言,宣稱之前的二十稅一太輕,要增添到五稅一為宜。最好還能增加一些口錢和算錢。”
底下的罪囚中傳來沉重的呼吸聲,那低沉的氣息活像已經啞了的汽笛。
“為了保證稅收的上來,他還向長安附近的各個縣插派了自己的親信,命令他們窮盡一切手段,務必要把所有稅賦在秋收的時候全部備齊!如果有對他的這些親信橫加阻撓的——”
劉進停頓了一下,故意看向三黑。此刻,他正在摩拳擦掌,眼睛里簡直能蹦出火星來。
“對于那些阻撓他收稅的”,劉進又刻意重復了一下,“他能怎么辦呢?”
“他只能在監獄中繼續安排親信,給那些反對五稅一的罪囚們一點好看的!讓他們動動腦子,長點教訓!”劉進提高了語調。
罪囚們都發出了怒吼,惡狠狠地盯著那些官吏。
為首的獄官感覺自己還是癱瘓為妙。他有點委屈,想說,“其實我不是劉屈氂的親信啊。”但是罪囚們的氣勢讓他根本不敢言語。
“然而”,劉進此時的聲音簡直像是有魔力似的,他一降低聲調,罪犯們也跟著安靜了下來,“我父親與我,早就考慮了這個問題!”
所有的罪犯都牢牢地盯著劉進,眼皮都不眨一下。
“那就是——”
為首的官員也緊緊地盯著劉進,生怕從他嘴里說出要自己貶職或者辭官的話。
“對于這等狼心狗肺之徒,當誅不赦!”
話音未落,那官員便覺得有一陣勁風,直直地沖著他的后腦而來!
他倒了下去。
肥胖的身軀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在合上眼的最后一瞬,他看見了,正咧嘴笑的張光。
以及他手中那柄爛銀也似的刀。
正往下滴著溫熱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