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舊城
- 梨花獨自開
- 泊詠
- 7482字
- 2024-12-19 18:01:59
(一)
輕柔的海風,如密友一般,沒帶任何準備的裹挾著涼意向行人們襲來。時常很懷念鹽城這咸咸的海風味道,以至于大學實習期間及工作三年里,由于學習和工作需要,走過祖國的山山水水,都沒有忘記過這座城。
還是趕忙將風衣裹住微微隆起了的肚皮。場景下,人與自然是和諧的,不帶任何違和感。
不遠處,“商K”的霓虹燈光五彩斑斕,仿佛在歡樂的歌頌著鹽城這輝煌二十年的發展歷程。我喜歡鹽城,不僅僅因為這老城區最熱鬧的街道;也不是因為這座城一年四季都有象征著和諧而美好的如春景致。因為總能在街道上,找尋到兒時的那些記憶片段,雖然,老街巷尾都被改造的面目全非,但稀少的歷史元素反倒更能激化出舊人的思鄉情感。
走過正街,穿過荷花古道,一陣咸魚和煙熏烤的味道撲鼻而來,這是來到了石榴鎮。這里有鹽城最出名的中央廣場,市政府就著落在石榴鎮貞節牌坊埡口的中央廣場正北面。
石榴鎮流傳著一段童謠:石榴高高掛,路人慢慢行;牌坊下面動動手,鄉里鄉親是朋友;葫蘆餅荔枝球,山茶花手工紗,婆婆家里笑哈哈。這段童謠,外婆說是她小時候就有傳頌。清末的一個秀才作詞,反應出百年前鹽城中心石榴鎮的部分民風和特色。
穿過石榴鎮,沒在貞潔牌坊下多停留。眼前一片寬闊,中央廣場正北面建筑物輪廓燈點亮,那是市政府大樓。它如同一位安靜而慈祥的老人,注視著廣場和對面的老街區新舊建筑群,好似在微笑,又仿佛在告誡萬物:我賦予你們自由,而你們卻并不明白我的孤獨。
中國的歷史文字里,歷朝歷代總是出現驚人循環。我們總希望社會主義在時代的浪潮下,永遠走在上坡路上。哪怕經歷了無數次跌落谷底;哪怕翻越過無數次的山峰,心中勇攀高峰的精神一直鼓勵著無數代偉大的革命家。他們的心中始終懷揣著同樣一個夢想,那就是為了偉大的勝利,永無止境的努力,前仆后繼的奮斗。
此刻,熱血在燃燒。我還天真的覺得自己就像先輩革命家一樣,正艱難的踏足于無邊的沼澤地、痛苦的邁步在無盡的大雪山里……
慢慢的走在中央廣場上,感覺很冷清,好似被戒嚴一樣。忽然腳地里響起了低沉的喇叭音,聽不清是在吟唱還是在訴說,“嘶、嘶……”作響。有道是唱出聲來,我會覺得還有點熱鬧氣氛,但周邊并沒有多少行人。依稀可見三三兩兩路人,感覺他們就像是間諜一樣,環顧四周,主要是觀察著我。
我有點膽怯,我不怕莊嚴,但害怕的是莊嚴下變態的靈魂。
這里的冷清和石榴鎮形成鮮明對比。
我迅速的閃離了中央廣場,想象著有人在背后追趕,邊走還側目偷偷的觀察著身后。偶爾一句路人的言語,會將膽小的靈魂驚嚇;還會突然戰栗一下。膽怯的害怕被路人發現,還是迅速的逃離吧,和政府大樓一樣,習慣了孤獨的靈魂也希望看見熱鬧景象。
他們無非只是想要做到:快樂賦予他人,孤獨留給自己。
小的時候,很怕見到穿制服的公務人員,那時,我們還沒有這種稱謂。我只記得喜歡叫他們叔叔、阿姨,仿佛是只有他們才能配得上這樣的尊稱。
母親說過:見到陌生人,年齡大一點的叫爺爺、奶奶;年輕一些的就叫叔叔、阿姨。我知道這準沒錯,討好成為了習慣其實也是一種對自己負責任的態度。我的尺度是:除了不愿意稱呼的人,其余都會是穿制服的人。
我認為,時常遇到穿制服的人,應該善意的向他們示好,因為他們代表的是威嚴與法律;也代表著人民的名義與意志。
以上是內心最真實的獨白,因為走在的是中央廣場和石榴鎮附近,場景刺激著我回憶起二十年前的事情。在那些年月,腳地里這片地域上,除了游客,仿佛就是穿制服的人最多。現在想起來,真的可笑,還以為公務人員,都穿制服;穿制服的,都沒有冒牌的。
稍微有點知識了,才知曉原來公務人員都是老百姓。
我似乎又膽大起來,仿佛突然間有了底氣,走在回程的路上,更加坦然。
(二)
眼前一片漆黑,胡同里竄出一只小貓咪。我很幸運,被一個支撐著右腿走路的小孩子給攆走了。
我不喜歡帶毛的動物。在杭城時,同事中也有一個女生怕,就連和帶毛小動物一起坐電梯也不行。她說她母親在懷孕時期被貓貓狗狗之類的動物驚嚇過,我在想:我的媽呀,你難道也有此類經歷?幸虧你當時經受住了恐嚇,又或許不應該經受起那次恐嚇!
“小伙子,幫幫我吧……”離我不遠處有個低沉的聲音傳來。轉過身去,黑暗里一位衣衫襤褸的老人用右手杵著原木拐杖指向我,頓時心生膽怯。
在我沒有反應過來時,好心的女士替她從地上撿起一雙棉布手套裝進氅衣兜里。這個天氣其實還不至于戴手套,東南沿海天氣雖然已經降溫,但還算不得寒冷,更比不了靠北一點的城市那樣嚴寒。
老人滿面皺紋,花白的頭發蓬松,大約八十歲。也難怪老人的穿著,她這個身板可看起來經不住嚴寒。她像是還在尋找著丟失了的物品,在并不明朗的西城大街上駐足,而身邊并沒有親人。突然,憐憫之心泛濫,失落感油然而生。
人生短暫,可供自己消遣和浪費的時間其實并不多。不用審視宇宙與地球的差異,我們并沒有那么宏遠的視野。我們要做的,就是珍惜目光所能及的現在,而不是去時常關注那些看不見也摸不著的未來;也不用過于感慨離別的人,因為我們要不了多久也會離開不想離開你的那些人。
這位老人并不像是拾荒者,衣著雖然樸素,但神情里會讓人感悟到有過良好的教育經歷。我不想去打攪誰,生活中有太多的事情,是上蒼冥冥中已經安排好的,我們應該坦然接受命運中一切的安排。
再往前走,來到了梨花街道,這里有一所偉人的故居。抗戰時期,革命將領王相權的故居就在這個街道上。
小時候聽媽媽說:日本人打到華東地區,外婆的父親就是王相權所在團部的一名士兵。國共合作期間,王相權帶領所屬部隊英勇抗日,殲敵無數,但在一次突圍戰役中不幸陣亡。
梨花街道上王相權故居,就坐落在原糧站大院西南側,再轉個十字路口就能看見。糧站已經拆掉了,現在是新修的商業綜合體和高層住宅,從地理位置上看,正好處在市政府正南面,與中央廣場僅兩公里之隔。
來到糧站大道,沒有了以往的繁華。雖然對面就是CBD商業綜合體,但我還是不愿意靠近,好似被新的商業綜合體消納了糧站大道的熱鬧,這條從中央廣場貫穿下來的大道燈火竟然還比不上旁邊的梨花街道。難道市政部門對景點的照顧還是要比主干道的要多嗎?又或者是市財政為了節約,考慮到主干道初冬季涼爽,無多少行人,就減少了預算?
“既然沒有錢,怎么還請她們寢室的人吃麥嘉基,”這段話是困擾我十年的句子。不是別人,是我自己沒有熬過自己這道關。
說起預算,又回憶起了在大學二年級剛開學那會兒,鄰校學生會組織和我們學校搞聯誼會認識的一個大學二年級中文系女生,我那時在學院的社團文藝部,因為小時候學過兩年口琴,還記得旋律而被原文藝部長破格提拔,當了半年的文藝部委員。
這個女孩在聯誼會上認識的我,在追求我的階段,幾乎每天晚上都會到學校來找我。或在閱覽室、或者階梯教室,又或在管理學院外的桃花道上,她的輪番攻勢幾乎瘋狂,我被攻陷了,但在我的記憶里,那只是一次對處男的褻瀆。
而且,記憶猶新的還有一件事,那就是竟然做出一件糗事,被她慫恿著請了她室友們吃過一次霸王餐,因為我沒有帶錢,結果最后沒有一個女生站出來替我解圍,包括她。后來,她所謂的分手時,竟然說了那句困擾我的話。我甚至不愿意承認和她交往過,因為我覺得被她強暴了。
哎!糊里糊涂的,是被神秘的力量乘虛而入或是一個從未瞧得起的弱者,占盡了我的便宜,我反倒還蒙在鼓里,一時沒有方寸,只能被動選擇。
(三)
有些口渴,想想也是,今天下午爬山至現在,已經有五個小時沒有進水。就近找到一個裝修還算有些特點的茶室,我便急忙跨進了中式門檻。環顧四周,中西方風結合的裝飾,有種返璞歸真感。快有些年頭沒見過這樣的茶室了,但壁畫和售賣窗口玻璃還算干凈。
我找了一個卡座,叫喊了一杯熱拿鐵。點燃了一支荷花牌香煙。本應接受父母的意見,減少焦油量攝入,我最后猶豫一段時日選擇了抽細支。殊不知后來聽人說抽細支香煙危害反倒更大,沒有科學論證,市場也沒有管控,隨大流也無妨。這就是抽煙的人都有的心態吧。
“傻兒子,今天你們王老師布置的作業都不知道?”我轉過身,看見身披服務套裝的女士正在旁邊的一個卡座上,輔導著一個貌似才上一二年級的小學生。
“老師說會發到‘釘釘’上嘛,今天我就忘記在《黃岡》上相應的那頁標記……”孩子帶著哭腔,唯唯諾諾的很膽怯,嘴里嘟囔著或許怕女士動手打他。母親動作稍微有傾瀉或是書本上的手臂移動,小孩子就會猛然用雙手遮面。
我聯想到這位女士應該是該店的老板或服務員,小男孩應該是她的孩子。趁孩子放學,自己店里的工作還不算忙的時候,順便輔導一下孩子功課。
說實話,頓時我就想起了小時候母親對我的輔導來。她沒有多少文化,但每次輔導我學習時,感覺像個無所不知的教授,我似乎怎樣學習都不如她意。要么坐姿不好看,影響視力;要么學習時候習慣東倒西歪、磨皮擦癢,不專心;要么就是她在身邊時,背誦課本不流暢或是閱讀不通暢等等,夠她心焦了一段時日。還好,我在三四年級就正面反饋給老師和家長們超凡的學習能力,母親自然也管不著了,主要是她已經沒有那個知識儲備來教育我了。
這位女士還在不斷的責備著那個小子。小子可憐巴巴的,眼里噙滿淚水。憐憫心又上頭,好似有股力量驅使著我,要去幫助一下這個不知世事的小孩,但此時我點的咖啡正好被一個年輕的服務生端了過來,打斷了思緒。
插上扁平且中間還帶槽的吸管,也不知道是哪位設計師想出來的,全世界的熱咖啡都得選用這種設計吸管,真的不燙嘴了?還是能減輕傷害?我不管三七二十一,猛然的用力吸了一口,還好,不燙嘴!
為人父母,難道孩子學習就那么重要?作業完成的怎么樣是不是并不那么重要呢?家長太配合學校老師們的工作,對孩子的成長真的好嗎?我只能說家長的目標壓根和老師不一樣。老師關心的是學生的成績和他們自己的工作在學校和家長那里的認可度,學生身心的健康和未來的成才,其實并沒如家長們那么重視。孩子畢業后可還是家長的兒女,家長是否更應該關注孩子的思想與情感的完整才是?
我心中一連串的思考。和我的觀察一樣,孩子的哭聲傳過來,我得幫幫孩子。我起身走近孩子那張卡座,并坐下,慢慢喝了一口咖啡。
正當自己猶豫時,女士說,“你有什么事嗎?”我沒有做回答,畢竟還是覺得有點尷尬,但我瞟了一眼女士,女士面容姣好——有時候我會很混蛋的想入非非。我微笑著向她點頭示意。
孩子的哭聲停止了,旁邊其他的服務員也圍了過來。我還是沒有做聲,只是友好抬起屁股,彎下腰去摸了摸對面坐著的委屈男孩,并夸獎他很棒,豎起大拇指,說:別哭,哈!我也不知道哪根慈父神經突然顯靈了。
女士看出我的善意后,使了一個眼色給自己的同事。服務員都回到了自己的崗位上。
我說:“孩子他媽,能否借一步說話。”我心中已有良策,但又覺得不能當著孩子的面和他母親交流,因此這樣說道。
女士盯了一眼小男孩,示意他繼續做手上的作業。猶豫了三秒,似乎擔心什么,我當然也看到了她短暫停留在臉上的微表情,那是女人防狼常有的架勢。不過,女士短暫猶豫后,還是和我一起來到五步開外的另外一張卡座坐下。“你好,姐姐,我是剛剛來店里喝咖啡,看見你在輔導孩子功課,想和你聊聊關于孩子的教育問題,我是一名老師。”我覺得善意的撒謊是可以被原諒的,這是找一個更合理的介入方式。我也屢試不爽。
“謝謝你,老師。你太有心了!”女士本來面色慘白,或許是聽到我的善意謊言后,她放下心來,臉色紅潤起來,微笑著也更顯得她風韻猶存——我不是色狼——但我不敢肯定我此時此刻之外不是。“我和孩子他爸正為孩子的教育擔憂,孩子太不讓我們省心了!我開店很忙,孩子爸爸和爺爺今天都在忙別的,所以叫手下的員工去他們學校接過來到店里等我下班,順便叫他把作業做了。我也好輔導一下……”女士停頓了一下,哽咽了一下,繼續說:“少有輔導他功課,我也沒有多少辦法。”
我吸了一口咖啡,細長的吸管戳了一下牙齦,我沒敢表現出來。尷尬是時刻伴隨著談話的,我心里面忐忑著,我和這個女士的談話要盡快結束。這種環境里,這樣的卡座上,且伴隨著該店這種略顯曖昧的音樂氛圍,萬一這女士丈夫看見或她的員工告密,咋辦?弄得她家庭不和睦,豈不是好心變壞事了。我有時候喜歡這樣神叨叨的思考問題,哎,我不記得在哪本外國文學里,見識過同樣神叨叨的作者語錄,反正我就是如他所言那樣一種性格的人。我緩緩的抬起頭,看著女士的雙眼,她眼里也噙有淚水,像是受了多大委屈的小姑娘,我太容易憐香惜玉了——真想抱抱無助的她。我心想難道教育孩子就這么難嗎?
我鼓足勇氣,定一定神,像個成熟的男人那樣——有時候裝腔作勢是為了在氣場上能鞏固好有時候的超年齡的言語。“家長是娃兒遇到困難的避風港,可不能和老師們一樣的思想,否則孩子遇到困難了,會覺得沒人可以保護他們的喲!”女士挺直腰板,面露驚奇,似乎是從來沒有聽過有人這么說過。
我繼續說,手里緊緊握住咖啡杯,“如果我們都和老師同仇敵愾了,娃兒就會覺得沒有安全感。”
這時,我偷偷觀察了一下孩子,東倒西歪,“娃娃是習慣不太好!”然后,我和女士一同轉向正在用小手摳著橡皮檫的小男孩。“習慣是長時間養成的,反正平時應不帶罵的給他定好規矩就行,別著急。”
女士想要說什么,突然又打住了,繼續看向我,表情稍微平和一些,早已沒有了幾分鐘以前的那份焦慮。“慢慢來,或許娃娃那根會學習的筋還沒有點撥到位,一開竅萬事通。”
我要感謝女士,因為我想說的話在她沒有做任何阻礙下一吐而快了,她也還算得上是一個優秀的傾聽者。有時候人就是這樣,說話時就不愛被人打斷。
女士對我說的話表示了感謝。從她聽人言談的方式和回答的話語也能感受到這位女士是有過高等教育背景的。她說:“我會考慮你的意見的,真的很感謝老師!你的教育觀點很獨特,很有深度。”“你一定是位優秀的教師!”我開始后悔剛剛善意的欺騙,虛偽過后是慚愧。我忽然語塞,害怕的想要把實情和盤托出。
(四)
母親摸著孩子的小腦袋瓜,面色平靜,孩子和母親和解了。我微笑著,看著這一溫馨的場面,心中泛起漣漪。走出茶室時,看了一眼店名《卡哇伊》。我差點沒有“噗呲”將嘴里的咖啡噴出來。
我走在糧站大道上,霓虹燈光刺目;咸鹽味兒濃的涼風颼颼的剮蹭著臉上,有種剛被剃須刀剮蹭過面的感覺。小心翼翼的將壁上沾滿液體且還未喝完的咖啡杯扔進路邊的垃圾箱,也不管什么垃圾分類桶了,隨意的丟棄在一個帶綠色三角圈標識的桶里。滿手沾滿咖啡液的感覺可不好受,但沒有濕紙巾,只能難受的煎熬一下了。小題大做,感覺是做人的常態,這就好比理發時耳朵里面瘙癢,雙手被束縛的無奈。
我加快了步伐,突然有個想法。再次去一趟離高鐵站不遠的鹽三小旁的梧桐街區買個魷魚燒餅,順便就在梧桐街坐BRT回家。
聽父親說過,之前市政府組織地方交通投資平臺公司去內地有著豐富地鐵或單軌建設經驗的城市做過調研,由于沿海地下水過于豐富,建設成本和施工難度很大,但為了緩解城市交通壓力,選擇了新型公共客運系統BRT的建設方案。“是的,任何時候都有迫不得已的選擇,所以人就應該自我和解,別太較真了。”父親只要談論起建設,是個熱心腸。我有時候在想,我的父親為何思想維度比很多人高,但為何連一個注冊會計師參考十多年卻沒有考過呢?看來學習能力和思想維度,還是兩回事。就好比人們經常拿來比較的情商和智商的話題。
很快就來到了梧桐街區,旁邊的鹽三小店亮著一盞昏黃的照明燈,很是冷清,可能此刻有的孩子都準備睡覺,沿海城市天黑得早。還好我要買餅的店在營業,我也順便排在隊伍后面。看來這家燒餅不是我一人覺得好吃,老店往往受人歡迎,也許就是招牌上“老字號”在吸引著無數粉絲。
排隊的有老人,也有小孩,我前頭的婦女用一床厚厚的棉毯在背上拴著一個七八月大的奶娃。“嗯嗯、呀呀……”,扭動著栓得牢牢實實的屁股,雙手抓著母親亂蓬蓬的頭發,很不舒服的樣子。我探頭做了個鬼臉逗他,奶娃惡狠狠的看著我。嘴巴里還吐著下午沒有消化的奶水,顯得惡心。
我縮回了腦袋,沒有理睬這臟兮兮的奶娃。“喔喔喔……媽媽在買餅子吃,等一下就回家家。”奶娃的母親反手拍打著背上奶娃的屁股,搖擺著身體安慰著不老實的奶娃,奶娃稍微平靜。
奶娃和大人對痛苦的理解不一樣。大人可以知道痛苦的來源,或可以分離肉體和精神的痛苦,可奶娃就沒有那么幸運。他們或許內心知曉,潛意識里獲知的本能驅使著他們努力的了解苦痛從何而來,但他們并不能理解為何心靈和肉體會那般痛苦;他們更不會知曉,怎樣才能達到精神與肉體的分離,他們無法和別人或是醫生們訴說。也只能無奈的忍受,直至長大后。也許奶娃內心有萬般無奈;也許他們心里完全明白。但除了奶娃外,誰又知道呢?
買到我愛吃的魷魚燒餅,急沖沖的小跑到了站臺。很快要搭乘的汽車緩緩的駛入站臺。渾身不知是哪里散發出來的臭氣,右手擦拭一下嘴巴,聞一聞,又不像是壞魷魚的味道。我也不知趣的隨手扔掉裝魷魚餅的紙袋,上了車。當然是自認為沒人看見的時候干的事。
雙眼迷離的看著窗外,有點犯困。BRT行駛很快,沒有阻礙視道路左側的堵車在一路小跑,BRT很是愜意的感覺。
“媽媽周一、十五去上香;父親嘛,每個周末一有空就會去嚴叔家打麻將。我有什么愛好呢?騎車、開車還是喜歡劃船,又或是玩牌?總得有個愛好。做人沒有了愛好,真難受。當然,偶爾回想女人,約會、擁抱、接吻、上床,做愛做的事,男女性愛之事……”
汽車還在行駛,看一下LED牌。不斷翻滾著的LED行駛牌并沒有顯示我家的站臺名,繼續迷糊過去了。
“干嘛是,這么冷的天,還在沖冷水澡……”方蕓很生氣的樣子,感覺很溫馨。下午社團有活動,方蕓和我一起牽手路過蘭花池、游泳館。她依偎著我——在挽湖旁接吻、在蘭花池聊天……
還在迷糊著,我正坐在茶館里喝茶,HZ市一元茶館,始開業于民國初年。老頭坐在我對面正侃侃而談,“戰爭年月,小店可并未改變多少模樣,但老板已經換了四任。現在的彭老板,還健在。我想這就是傳承,非自己的子女卻為了共同的一個信念。一元的由來我聽老板說過,其實很簡單。以前叫聚華園茶樓,后來因為來得人幾乎是睡不睡覺的老人,半夜三點開門,都已經聚滿了常客。老人們好多自帶水杯,老板就只收了一元水費,故而得名……”我還在問詢旁邊的一位老人,“來這里的人是慢慢熟絡起來的,其實都不認識的。老了,不中用了,每天都會在這里喝喝茶,都幾乎有自己常年坐的位置。茶樓七十多歲的聾啞“小哥”雖然聽不見話,但他知道如果哪一天其中一個位置上的常客不來了,和大家一樣也就心照不宣了。”突然,汽車一陣顛簸,我醒過來,看見站臺牌,還有兩個站到家。我得準備下車了。
迷糊中,又想起了和方蕓在一起的舊事,自己像個傻子一樣還笑出了聲,旁邊座位上不曉得什么時候坐一起的胖婦女很反感的瞄了我一眼。我想是不是她的生活太凄苦了,看誰都不舒服。我心里又想著:校長義正言辭的在主席臺上講話,卻看見大家一本正經的在玩手機或嘻嘻哈哈的聊著天。這種感覺真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