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 藏在大山里的青春
- 雁瀟
- 2543字
- 2025-08-16 18:16:56
“親愛的文茵:
我也很想你,收到你的信時,我正在小賣部的椅子上躺著,手里還攥著沒吃完的水果糖,拆開你信封的瞬間,糖味好像都淡了。
你還記得小賣部頂上那個吊扇嗎?它現在更加的年邁了,每天“吱呀吱呀”不停轉著,有時候我覺得它吵的我腦袋都疼,但又有時候它又會讓我睡的很安穩。
因為媽媽每天都要照顧爸爸,所以打理小賣部的工作就交給了我。我每天天剛亮,就會到小賣部把貨架上的瓶瓶罐罐擺整齊,再把餅干和糖果盒子擦一遍,以前這些都是媽媽做的,現在我做的也不比媽媽差。
偶爾沒事時我還會看看有趣的書,也會坐在窗臺邊看著外面來來往往的人,看著天從藍白到橘紅,感覺這樣時間就會過的特別快。
每天傍晚是最忙的時候,一群放學的小孩圍著柜臺要買零食,我一著急一忙,胳膊肘偶爾還會碰翻柜臺上的糖果罐,滾出來的水果糖掉了一地,我就蹲在地上一顆一顆撿。
還有,昨天我整理貨架時,發現了一袋你以前愛吃的橘子糖,我沒舍得吃,把放在了柜臺最顯眼的地方,等你寒假回來,我就拆開給你吃。
怎么樣?羨慕吧!我現在也是個小賣部老板了!
我很期待你放假回來,你記得提前打電話跟我說,我去車站接你。還有你別總惦記著我,我在這很好,多寫寫你的大學,我也能跟著你看看。”
我趴在桌前,看著看著突然笑出了聲,眼眶卻有點熱。窗外的樹葉被晚風吹得沙沙作響。原來有些牽掛,就算隔著千山萬水,也能順著信紙,悄悄跑到彼此的心里。
大學的第一個寒假如約而至的到來,我站在宿舍的窗邊,看著雪花像扯不斷的棉花般從天上往掉落,天地間白茫茫一片。昨天媽媽和我通電話還說“燒了我最愛吃的菜。”,但今天就聽說因為雪太大了,火車停運了。還沒等我打電話回去的時候,爸爸打來電話說:“聽說火車停運了,今年大雪村里的路也封了,正好你在學校安安穩穩的,別惦記家里,等雪化了再說!”
我有些難過,打電話給張海霞,她安慰我說道:“你在學校好好的,今年雪太大了,你不要為了回來坐大巴車,太不安全了!”
我說好。
第二天,雪已經沒過了小腿,我在宿舍樓下堆了個歪歪扭扭的雪人,還給它戴了頂帽子。晚上和室友在食堂吃飯,買了瓶飲料,也算是過了個年吧!
隔著食堂的玻璃窗向外看去,雪還在不停的下,可就算熱鬧的食堂里,我怎么也找不到一絲的年味。
開春了,積雪消融,我感覺連風都帶著些絲絲的暖意拂過我的臉頰,那些掛在學校屋檐下的冰錐被太陽照的晶瑩剔透,融化的水沿著磚縫滴答滴答往下淌,在窗臺上積出了小小的水洼,倒映著天上慢慢飄走的云。
樓下的雪也開始變軟,腳踩上去沒有了咯吱咯吱的聲響,雪融化后的泥土上是綠色的嫩芽,它們爭先恐后冒出泥土呼吸著春天的氣息,之前堆的雪人也早就沒了模樣。
媽媽打電話說爸爸正準備翻土種春菜,等我放假回來正好能吃上薺菜餃子。隔著電話我似乎還聽到院子里的雞叫聲,樹梢被風刮響的聲音,恍惚間,我回到了記憶里家鄉,那才是春天該有的樣子。
掛了電話,我抬頭看見教學樓前的桃樹在新葉還未完全舒展時,便趕著綻放花朵,粉的、白的綴滿了枝頭,熱鬧得像是要在這春天舉辦一場盛宴。
我和張海霞還是一如既往的打電話和寫信,我的抽屜里有厚厚一沓子承載著我們友情的信件。
挨過春天,便是夏天。濕熱的空氣裹著我的每一寸皮膚,我到樓下電話亭給張海霞打去了電話。
“張海霞,我放假啦!”我的聲音里滿是興奮。
“什么時候的火車?我去接你!”張海霞的聲音都提高了幾分。
“晚上的火車,明天中午到站!”
“好的,我在車站等你。”
我回到宿舍馬不停蹄的整理著行李箱,最后我把那一沓子信件也放到了箱子里,還有給張海霞的海螺和大海的照片,還有……給張海霞帶的一堆東西。
坐在回程的火車上,我感覺跟來時的相比內心多了份輕快,就連火車哐當哐當的聲音我都覺得像是在唱一首歡快的歌曲,迷迷糊糊的睡夢中我仿佛聽到了張海霞在喊我。
下了火車,我我拉著箱子一路小跑,等到了出站口的時候我的眼睛不停的掃射著,生怕漏掉了拐拐角角。
“陳文茵!”
是張海霞的聲音,我循著聲音望去,只見一個留著短發,上身穿著藍色短袖,下身穿了一條碎花裙子的女生。
“張海霞!”我跑過去抱住了她。
“你怎么剪短發啦?”
“短發多清爽!不好看嗎?”
“好看好看!張海霞長的好看,什么發型都可以。”
張海霞呲著牙咧著嘴哈哈大笑,我看到她的臉比以前又曬黑了,但是那雙眼睛卻明亮了起來,笑起來時眼角彎出兩道淺淺的弧,比山間最烈的陽光還要明媚。
她也騎了一輛三輪車,車子干干凈凈的,像極了新買的。
“來~文茵小姐,請上座!”她指著三輪車的后面說道。
一路上,我們有說有笑,她跟我說著這一年來她的生活,說她秋天幫媽媽收玉米,在曬谷場上守了三夜;說冬天她堆了一個特別大的雪人,嚇哭了村里的小孩;說她春天去地里翻土,累的直不起腰來;說她夏天每天晚上都爬到房頂看星星,聽著蟋蟀聲裹著晚風漫過來。那些帶著泥土味的瑣碎日常,被她講得樸素又鮮活。
張海霞把我送到了家門口,我把箱子里給她帶的東西放到了她的車上,把大海的照片和海螺放到了她的手里,她看著照片把海螺輕輕放到了耳邊。
“我好像聽到了大海的聲音~大海的聲音……真好聽!”
她看著我笑著說道:“謝謝你!”
第二天一早,我還沒有起床便聽到張海霞在喊我,我穿好衣服打開門,看到她騎車三輪車,車子后面用架子掛滿了零食和用品,五顏六色的包裝袋格外顯眼,玻璃瓶裝的橘子汽水用網兜裹著。車斗里還放著個竹編筐,里面是疊得整整齊齊的毛巾、肥皂。
她腳踩著踏板,一只手穩穩把著車把,另一只手朝我揮了揮,車鈴鐺“叮鈴鈴”響了兩聲,比山雀的叫聲還要輕脆。
“我給你送糖來了!”說著她扔了一袋水果糖過來,糖果在空中畫了一個完美的弧線落到了我手里。
“你這是?”我看著她。
“小賣部的貨架快空了,我這不趕緊給它填滿,你有時間來小賣部找我啊~”說完她松開踏板慢慢駛出我的視線,她的聲音仿佛被風吹到了我的耳邊。
是啊~張海霞的整個青春都系在了這里,從背著書包上學,到接過家里的小賣部,她踩著三輪車穿梭在村鎮間,卻始終沒離開過這片土地。這大概就是她的青春,樸素,熱烈,就像山澗的溪流,靜靜流淌,卻滋養了一方天地。
人生這道選擇題,從來沒有標準答案。重要的是選擇的那一刻,你是否聽清了自己心底的聲音,張海霞雖然選擇了一條未知的道路,但是她卻讓這條道路在自己的生命里精彩的綻放。
等她的聲音徹底消失在風里,我看著手里這袋橘子糖,突然我也為張海霞感到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