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看！”

“快看！”

“仙舟來了！”

“真的來了！”

……

古陽縣東門郊外的一個廣場，四周擠滿了人。

不知誰喊了一聲“來了”，眾人齊刷刷仰頭望去。

天際處一個黑點正急速變大，有眼尖的很快立刻認出，那是乾元宗的仙舟。

霎時間，人群變得沸騰，呼喊聲、推搡聲此起彼伏。

數百名披甲士兵手持長槍，竭力阻攔，厲聲呵斥著維持秩序，才勉強將躁動的人群擋在測試場地之外。

數十息后，飛舟劃破長空，穩穩懸停在廣場上空。

眾人翹首望去，只見船頭站立四人，身著乾元宗青色道袍，頭冠玉帶、長靴束腰，衣袖無風飄蕩、霞光流動，舉手投足間盡顯宗門威嚴。

為首之人身姿挺拔如松，面容剛毅沉穩，正是乾元宗內門弟子江月白。

在他身后站著三人，分別是楊辰、唐明與章宛知。

三人一改宗門的尋常模樣，神情肅穆，腰間法器微光流轉，氣勢不凡。

“仙人來了，你可認得？”

“那個好像是十年前被選中的唐家少爺。”

“還有那個…怎么看著這么眼熟…”

人群中有眼尖者，已經將唐明認了出來。

“古陽縣令張文許，攜舉人秀才、鄉紳里正、賢良商賈，恭迎仙人蒞臨。”

“小官已在城中備下酒水，還請仙人賞光…”

看著下方畢恭畢敬的一大堆古陽縣有頭有臉的杰出人士，江月白心里不覺冷笑。

想當年家中受辱，這些人高高在上，沒有一個肯出來主持公道。

“依計行事，三日后在此選拔仙苗。”

“下面那些人，交給你們了！”

江月白無意參與這些應酬瑣事，直接交給楊辰三人。

這三人長期身居外門，身份低微、修行無望，在此卻變得高高在上。

一聽他的話語，立即展露笑容。

“不許胡來！”

江月白見此，又叮囑了一句。

“江師兄放心，路上你已叮囑多次，我們自會遵守。”

楊辰三人齊聲回復。

數千人注視下，楊辰三人飛下仙舟，邁著方步走向迎接隊伍。

而江月白則是憑空消失。

……

眼前。

白墻黛瓦、新建的院墻、茅屋已被青磚瓦房代替。

雖然可以看出有些年頭，但對他來說便是全新。

或者說是陌生。

站在門口的大槐樹下，江月白竭力回憶著家里當年的樣子。

“老頭子，這次仙苗選拔你怎么不去了？”

突然，院里一個熟悉的婦人聲音響起。

“去又如何？看看上次仙官高高在上的樣子。莫說說不上話，就是說上了，也是愛搭不理。”

說完，里面又傳來一陣咳嗽聲。

“月白這孩子也是。就算成了仙人，這里也是家啊！”

“沒聽說過嗎？兒大不由娘吶！”

……

門外，本來還有些“生疏”的他，立即變得淚眼婆娑。

“吱吖”一聲，大門打開。

江月白邁步而入。

“月~月白！”

“我兒！”

手中木盆、鋤頭掉落，院中二人相繼奔來。

……

“娘，你的頭發白了！”

江月白低頭撫著母親花白的頭發，低聲說道。

當初離家，是母親如此撫著他的頭頂。

“一把年紀的人了，白了也正常。再說你爹的更白！”

江月白一算，母親才四十八歲，父親也才五十出頭。

這滿頭白發可見平日沒少操勞。

“這是？”

江月白指著蜷縮在墻角的一個紅著臉的小姑娘問道。

“月如，快來見過哥哥。”

江氏過去，一把將其拉了過來。

“哥~哥！”

小姑娘怯生生的喊了一句，大眼睛十分好奇的看著他身上衣服。

雖然看不太懂，但是本能的覺得十分好看。

“哎呀，我居然有了個妹妹！”

江月白手指輕抬，小姑娘就憑空飛起，到了他的懷中。

接著一顆糖果塞進她的小胖手中，兄妹關系便急劇升溫。

“爹，這房子是什么時候蓋的？”

“你走了沒多久。”

“村里的李大戶帶人先修繕了一番，后來縣里的張舉人又帶人來，非要翻蓋。”

“老房子還在，就在后面。怕你回家時不認得…”

江長明拉著兒子的手，說著這些年的過往。

江氏則是拉著他的手，死死不肯分開。

……

這一聊，從天明聊到掌燈。

江月白手一抬，一顆月光石鑲嵌在了屋頂。

全屋灑下一片清輝。

江氏才想起做飯。

江長明落下腰疼的毛病，這次坐得太久，起身不住捶著后背。

“爹，服下這顆丹藥。”

“娘，你也來上一顆。三日便可清退體虛寒涼。”

江月白倒出一朱一碧兩顆丹藥，讓父母服了下去。

“這…這里有一股熱流。”

“我這腰可以挺直了！”

“好像也不想咳嗽了！”

一盞茶的工夫，江長明不停感到體內變化，報出最新療效。

而江氏只覺渾身暖意融融，仿佛曬在春日和煦的陽光下，別提有多舒服。

“這便是‘仙丹’吧！我兒當真厲害！”

聽著母親的夸獎，江月白只覺這二十年，吃了一切苦難，都是值得的。

“小月如，你喊一聲哥哥。就給你一樣好東西。”

“哥哥！”

江月白話音未落，第一聲就已喊出。

一個布偶出現。

招手作揖，還會翻跟頭。

“哥哥！”

一大堆肉干出現。

“哥哥！”“哥哥！”“哥哥！”

嘩啦一聲。

糖人、炒貨、干果灑落。

“哥哥！”

……

不管別人如何，在江月如眼中，自己的哥哥絕對是個神仙。

而且是個會讓自己美夢成真的好神仙！

……

縣城，醉仙樓。

楊辰、唐明、章宛知三人居于主座。

面對縣令等一眾作陪，應對自如。

席間，多名孩童進屋展示才藝。

待到坐上馬車，早已準備好的上方早就多出一摞禮盒。

夜里，江月白沒有遵照父母好意，單獨去了老宅。

拂去桌上厚厚的灰塵，一件件熟悉的器物出現。

“這里才是我的家啊！”

江月白心念一動，控物術、除塵術運起。

門窗大開，多年塵土被氣流卷攜著飛出屋外。

掌起油燈，他左看看、右看看，停在了自己的那張小床前面。

“月白，今晚我們都睡在老宅！”

江月白回頭一看，爹、娘、小妹抱著被褥，已經站在了門口。

這一夜，江月白睡得十分安穩，一如當年。

次日一早，江長明大開照常前去開門。

就見門口黑壓壓站了數十人，看穿戴都是縣里的達官貴人，應該已經守候多時。

聽著父親描述，江月白仿佛早已知曉。

同父親耳語幾句，就帶著父親從后院飛走。

北山，野草新墳。

石碑上刻著江有財的名字。

正是他的爺爺。

江月白長跪不起，淚如雨下。

許久，附近山林傳出一陣腳步聲。

一個曬得黝黑的中年漢子，手持一把鐮刀走了過來。

突然看見他們，此人立即愣住。

“李三娃，你怎么來了？”

江長明一見是鄰居，不解問道。

“我…我來割草，順便清理下…”

黝黑漢子用鐮刀指了指墳上的荒草。

“三哥，你不認得我了？”

江月白擦干淚水，起身問道。

“月白…不不不，是江仙人，受小民一拜！”

說完，李三娃也不顧腳下荒草、石子，倒頭便拜。

“哎！”

江月白伸出的雙手，頓時停在了原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