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變故
我是在傍晚接到了我媽護工的電話,她說我媽突然暈倒了,心跳驟停了,已經(jīng)叫了救護車送去了人民醫(yī)院,讓我快去醫(yī)院。我拿起手機和證件就往醫(yī)院趕,千萬,千萬不要有事,我無數(shù)次的祈禱。
到醫(yī)院后,我媽還在搶救室里搶救,我在手術(shù)室外來回踱步,心急如焚。1個小時后,醫(yī)生出來了。
“醫(yī)生,我媽怎么樣?”我焦急問到。
“病人現(xiàn)在恢復心跳了,待會轉(zhuǎn)移到普通病房。家屬,你媽媽年紀大了,現(xiàn)在還不確定有沒有其他的疾病,待會我交代主治醫(yī)生給你媽開一些身體檢查的,等你媽醒了,身體好點了,你就帶她去檢查。”醫(yī)生說道。
“好的,謝謝您。”
醫(yī)生點點頭,走了。
不一會兒,我媽就被推出來了,我跟著一起去病房里,醫(yī)生說我媽媽估計還要一會才能醒過來,讓我先去繳費。我拿上醫(yī)保卡和手機去醫(yī)院的繳費處繳費。
回來后,我媽媽還沒有醒過來,我看著她蒼白的臉,心里一陣陣的難受,我打電話讓護工明天把我媽媽換洗的衣服和洗漱用品拿到醫(yī)院。她問我要不要她照顧我媽,我說暫時不用,我來照顧就好。
我媽是第二天上午醒來的,她醒來過后,沒有不認人,她還認識我,叫我名字。
我?guī)臀覌尣料戳松碜樱o她換了件干凈的衣服,就帶我媽去各個科室檢查,我媽什么也沒問,全程都很配合。
等做完了所有檢查,我把我媽送進病房,拿著CP片子去找主治醫(yī)生給他看,主治醫(yī)生看起來是個30出頭的年輕男人,他看了看腦部的ct,突然神情嚴肅起來,讓我等一下,不一會兒進來一個年長的醫(yī)生,他們兩指著CT在小聲討論。我感到情況不妙。
“醫(yī)生,我媽媽情況怎么樣?是有什么問題嗎?”
醫(yī)生對我指了下ct的陰影部分,說道“你媽媽平常有沒有感覺到頭痛?她平時注意力怎么樣?集不集中?她消化怎么樣?”
“我媽她這幾年來是時常感到頭疼,她注意力不太容易集中,很多時候,她都無法認人,吃飯也吃的少,有的時候還會吐出來。”
“你媽的精神狀態(tài)怎么樣?”
“很不好,很糟糕。”
兩個醫(yī)生又湊在一起嘀嘀咕咕。
“醫(yī)生,我媽到底怎么樣了?”
“結(jié)合你剛才講的癥狀,以及CT顯示,你媽媽得了腦癌,而且已經(jīng)到晚期了。”
我眼前一黑,幾乎站不住,我沒有想到,我媽媽會得癌癥。
我穩(wěn)住心神,又問道“那能不能治?”
醫(yī)生說,“目前只能做保守治療,具體的治療方案我們需要評估,手術(shù)費加上醫(yī)療費,最少需要50萬左右。”
50萬,50萬,我快速算了下剩下所有的錢,只有10萬了,還剩40萬。
“家屬,去準備費用吧,手術(shù)越早做越好。”
我麻木的走出醫(yī)生的辦公室,不知道該怎么消化這個事實。還有40萬的手術(shù)費,我該去哪籌錢?
我收拾好臉色,提起微笑,我不能讓媽媽知道她得病了,她已經(jīng)夠苦了。我還是把護工叫過來了,請她照顧我媽媽,我需要時間去想怎么掙錢。
我還是回到了工地上,我找工頭說重新回來上班,請工頭先預支我2個月的工資,工頭不同意,我又去找劉銳,可是,看到他汗流浹背,我無法張開口,他跟我一樣,都有生病的媽媽,他怎么會有錢借給我呢。
今天沒有籌到錢,我拖著沉重步伐回到醫(yī)院,看見宴庭居然在醫(yī)院里,他正在跟我媽講話。我一陣憤怒,感覺他正在侵犯我的私人領(lǐng)域,更加害怕他會跟我媽說些有的沒的,我一把把他拉出了病房,氣氛的對他說“你想干什么?你為什么知道我媽住院了?你剛剛跟她說了什么?”
宴庭沒有想到我這么生氣,他拉我的手,被我打掉,他又摸摸鼻子,有點氣短,道“我沒有干什么,就只是和阿姨聊聊天,小竹,你為什么不跟我說阿姨住院了,如果不是我去你那送藥發(fā)現(xiàn)你一直都沒回來,我擔心你出了什么事,就去阿姨的養(yǎng)老院,才知道你們在這里。你對我就那么重的防備心嗎?”
“你知道我媽為什么在精神失控的時候會傷害我嗎?因為她恨我,恨我害死了我爸。她跟我爸的感情,超越了生死。現(xiàn)在,你還能來見她嗎?”
“我……”“我對不起阿姨,現(xiàn)在阿姨正是需要照顧的時候,我問過醫(yī)生了阿姨的病情,我已經(jīng)幫阿姨找了腦癌方面最權(quán)威的醫(yī)生,我們明天就轉(zhuǎn)院。”
“你……我不需要你現(xiàn)在這樣的關(guān)心”我有點生氣。
宴庭過來摟著我,俯身看著我說“別這樣,小竹,給我一個贖罪的機會好嗎?你不能一次機會也不給我就判了我死刑,你也不能在阿姨的事上任性,現(xiàn)在最重要的是阿姨能夠得到最好的治療,最好的照顧,身體能快點康復,這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我們先放放,好不好?嗯?”
我知道他說的是對的,多耽誤一天,我媽就痛苦一天,有了宴庭的幫助,我媽一定可以康復的。不知怎么的,宴庭出現(xiàn)后,帶給我的是久違的依靠感,我突然感覺到,自己并不是一個人擔著這沉重的擔子。
我靠在他懷里,貪戀這片刻的心安,他撫手輕輕磨砂我的臉頰。
“我會還給你的,醫(yī)療費,還有以前的賠償金。”我堅持這點。
“哎,只要你想,我愿意把我現(xiàn)在擁有的一切都給你。”宴庭緩緩抱緊我,像是要把我揉進他的身體里。
在宴庭的安排下,我媽很快轉(zhuǎn)院了,他給我媽安排了單人病房,還叫來了楊姨每天準備好三餐,送過來給我媽吃。我媽自從住院后,精神和心理狀態(tài)都挺正常的,沒有再崩潰過了。
我媽看著宴庭忙前忙后,拉著我問“小竹,這個人是誰啊?”
我回答說“媽媽,這個人是我的朋友。”
我媽點點頭,又問道“那他這么費心的照顧我,是不是太麻煩他了?”
“沒關(guān)系的,媽媽,他的人情我來還。”
“我住這么好的病房,還有專門的人給我送吃的,還有住院的錢,這得花多少錢啊?小竹,你讓他走吧。”
“媽媽,不用擔心錢的事情,我現(xiàn)在的工作能掙錢,我不會白拿人家的,我會還他的。”
“你是不是還在工地上上班?看你曬得皮膚都黑了,累的這么瘦,小竹,你這樣讓媽太心疼了。對不起,小竹,這幾年媽媽一直在你身上發(fā)泄我的痛苦,我對不起你,真的對不起我的女兒。”我媽淚流滿面。
我連連搖頭,背過身去忍住眼淚,我一點都不怪她,她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是我的精神支柱,我所有的一切都可以獻給她。
我擦掉媽媽的眼淚,對她說“媽,你別這樣說,我都明白的,我從來都不怪你,你是我最重要的人,這次生病媽媽你別害怕,我已經(jīng)找了最好的醫(yī)生,一定會治好你的,你很快就會康復!”
我媽把我摟進懷里,一下下?lián)崦业谋常拖裥r候她抱我在懷里納涼一樣,我聽著媽媽心口的心跳聲,享受這難得的親昵時光。我想,隨著時間的推移,我媽媽會不會對我的恨意也一天天減少?最終有一天,她會完全的原諒我,完全接納我。我會徹底解脫?
我從來不敢問她,也不敢主動在她面前提起我爸,這是我們之間的禁區(qū)。
媽媽在這家新醫(yī)院已經(jīng)住院一周了,她適應(yīng)的很好,更讓我感到奇怪的是,媽媽再也沒有犯病,她的情緒和心情都很平和。我還是去工地上班,每天晚上下班后過來看下她,有的時候我過來時她睡著了,有的時候她還沒睡,還能和她說說話,媽媽現(xiàn)在對我,就像爸爸沒有去世時一樣的溫柔和疼愛。
宴庭不會天天來,每周大概會來兩三次,有幾次,我看到媽媽對宴庭很溫和的笑容,不知道如果媽媽知道他就是導致這一切發(fā)生的我的前男友,會是怎樣。
有一天晚上,我過來醫(yī)院,看了下熟睡的媽媽,就準備回出租房,看到宴庭居然過來了,看起來好像在等我一樣,他拉著我來到醫(yī)院的天臺。
夜晚涼風習習,吹散了我身上的疲意。
宴庭并沒有看我,而是看著遠處的萬家燈火,目光看的很遠,很遠,這一刻,我忽然感覺到他的孤獨。
宴庭對我笑了下,說“李小竹,我其實不需要你還錢給我,那不是我想要的感謝。”
我問他“那你想要什么樣的感謝?”
他說“我若說出來,你答應(yīng)我要辦到。放心,絕對不是違法或者你無法做到的事情。”
既然他都堵了我拒絕的后路,而我確實現(xiàn)在欠他,我也只能無奈的回答他“如果是我可以辦到的,我一定辦到。”
“那好,我要你辦兩件事:第一,你不能再去工地上班,你需要到我公司來,擔任我的行政秘書;第二,你需要一周去一次我給你找的心理醫(yī)生。”
我直覺想拒絕,剛想開口,他打斷了我“行政秘書,是真的需要招聘一個,而我想以你大學時的能力,再實習2個月,完全能夠勝任,工資也是市場水平,不會給你特別優(yōu)待。心理醫(yī)生是我的朋友,他專業(yè)水平高,人也可靠。這兩個條件,你可以做到的,所以你不能拒絕。”
我感覺到他是為了我好,行政秘書的工作如果我不會,我可以學,我會做好這份工,但是看心理醫(yī)生,我拒絕道“我沒有病,不需要看心理醫(yī)生,你換一個條件吧。”
他看我眼神堅決不是在開玩笑,解釋道“小竹,我并不認為你有心理疾病,只是你心里埋著太多太多的愁、太多太多的痛,我真的很害怕哪一天它們會把你從我身邊奪走,我再也不敢經(jīng)歷一次你躺在血泊里無法反應(yīng)的事了。你總是拒絕我走進你的心里,分擔你的痛苦,這一次,就當我給你找了個朋友,只不過他的身份是心理醫(yī)生而已,你就把他當做一個陌生人,跟他聊聊天,好嗎?”他最后祈求的看著我。
我有點無法招架他的目光,我能夠忍受生活和他人對我的惡劣,卻在面對對我好和給我善意的人,內(nèi)心總是酸軟酸軟的。
我說好,我答應(yīng)你。
宴庭抱住我,對我說“謝謝,小竹,謝謝你一直以來頑強的努力和不懈的堅持,我懂,阿姨也懂,可是你知道我們都很愛你,都無法看到你現(xiàn)在辛苦。明天就過來上班吧,今天先去老宅住,有一些注意事項我要交代給你,和心理醫(yī)生聊天也從這周六開始,好嗎?”
原以為不會再有波瀾的心,此刻蕩漾著絲絲溫情和心疼,宴庭此刻是高大的,也是脆弱的,我禁不住緩緩回抱他,說“好”。
回到他的老宅,他仍然把我安排進我之前住的房間,他說房間內(nèi)的所有物品都保持原樣,讓我先洗漱下。等我收拾好了會過來找我。
已經(jīng)挺晚的了,明天還要上班,我簡單沖了個澡,收拾下?lián)Q洗的衣服,不一會兒,宴庭就敲門了。看他還冒著水汽的頭發(fā),估計也洗漱完了。
他端給我一杯溫牛奶,讓我先喝完。
看我也沒有拒絕的緩緩喝了,他臉上是燦爛的笑意,“這還是頭一次你這么乖。”
這帶著寵溺的語氣,聽得我有點臉紅。
“衣柜里有一些適合上班穿的衣服,不要有負擔,都是一些平價的衣服,還有,你的工作是行政秘書,但同時還要兼任我的工作秘書,主要的工作有幾點:第一是幫行政處理人事上的工作,完成他們交代的事情,第二,幫助財務(wù)整理、核算員工的工資,第三,幫助我接聽電話,安排會議,參會并且記錄、整理會議,以及幫我處理其他一些工作。薪水就按照1萬一個月,試用期2個月,試用期工資是8000元,公司每個月15號發(fā)上個月的工資。”
在說起工作時,宴庭認真而嚴肅,我點點頭。
“會有還在交接的前秘書帶你一個月的,明天早上跟我一起去,我?guī)闳マk入職,別擔心,你會做的很好的,好了,快點休息吧,晚安。”他輕柔的吻在我的額頭。
第二天早上9點點,我坐著他的車一起去公司,他可能看得出來我有點緊張,一路上都握著我的手,好像在給我力量和支持一樣。
我們到了,時隔5年再次走進這家公司,我感到有點唏噓,前臺換人了,但是公司內(nèi)部的裝修和格局倒是沒什么改變。宴庭帶著我去了行政的辦公區(qū),我看到了辦公室的門牌上寫著“行政經(jīng)理”。
行政經(jīng)理是一個看起來四十多歲的女性,穿著職業(yè)套裝,看起來很干練,只見她快速從座位上起來,叫道“宴總。”
宴庭點點頭,對我介紹說“小竹,這位是行政處的馬總,她是行政處的負責人。”又對馬姐說:“馬姐,這位是李小竹,今天開始入職,職位是接替原來的行政秘書,工作內(nèi)容不變,辦公室就在我辦公外隔出來的地方,你帶著去,幫著辦下入職。”馬姐好像有點驚訝,對我點了下頭,笑了下。
我們在宴庭的介紹下簡單握了下手,緊接著宴庭被一個電話叫走了。馬姐帶著我熟悉了下公司的各個部門,讓一個小姑娘打印了一份勞動合同出來,給我簽字,又領(lǐng)了一些辦公用品,然后帶我去我辦公的地方。
她帶我來到了宴庭的辦公室,她指了下旁邊隔出來的一小間辦公室,說:“小竹,這是你辦公的地方,跟宴總的辦公室在一起,因為你的工作很多時候是要完成宴總交代的事情,所以在一起辦公也是便于傳達工作。上一任行政秘書叫楊蕾,她要過一個月辦理完交接后才能離職,這一個月主要是她帶你熟悉工作。”然后介紹我跟楊蕾認識,并囑咐楊蕾帶好我。
楊蕾看起來是一個挺活潑的女孩,穿著打扮就是電視里常見的白領(lǐng),都市麗人一樣,她挺熱情的拉著我,問我叫什么。我說我叫李小竹。她就帶著我去我辦公的地方,說“我還從來沒在這里辦公過呢,今天是沾了你的福,還能在宴總的辦公室里圈地自萌,哈哈哈。”
我撓撓頭,不知道為啥,感覺她好像誤會了什么。我問她“你之前的辦公室是在哪呀?”
她回道“我哪有啥辦公室呀,就是在這一層產(chǎn)品部的卡位,你剛才經(jīng)過的地方,就是那里”她指著前面那片卡位,說。
宴庭這樣安排的用意,顯而易見,我心想,看到楊蕾打量我的八卦眼神,該不會她喜歡宴庭,正在吃我的醋吧?我想我還是有必要解釋下。
“我跟宴總的弟弟大學是同班同學,晏總應(yīng)該是因為這個對我多加照顧。”我弱弱的說道,這個說法,自己都騙不了自己。
楊蕾笑嘻嘻的看著我,說“嗐,你不用解釋,我都懂的,不過你怕是誤會了,我對晏總就是完全下屬對上屬的打工人心態(tài)。”
我鬧了個大紅臉。實在不知道該怎么跟公司的人打交道,總是怕說多錯多,索性就堅持一個原則,能不說話就不說話,沉默正好也是我擅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