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營地下來，領著厲墨去當初埋尸體的路上，趙南星一句話都沒說。

他現在正帶著領導去看當初自己殺死的人的尸體，那種矛盾感讓他實在是說不出話。

盡管已經過去了半年，但當初那生死之間的博弈還歷歷在目。對于殺了人，他并沒有像一些網絡小說的主角一樣產生很強的排斥感，這件事后來他也思考過，得出的結論是或許當初自己差點死了，還暈了過去，再加上從小就在山里長大，沒有系統的接受過現代社會的熏陶。

當然，要說毫無反應，那是不可能的，當初在埋尸體的時候，他非常清楚自己的手有多顫抖。

已經過去了半年，雖然這種感覺已經快消散，但如今身后跟著一位管制局的領導，心中不害怕是不可能的。

‘他為什么不斥責我呢？這樣一句話不說這讓人害怕。’趙南星不知道，對方是如何看待自己殺過人這件事的。

然而，厲墨的年齡和閱歷擺在那里，他一眼就看出了走在前面的少年為何此時一言不發。

“呵呵，其實，就算是和你一樣大的白子晨，手里也是有人命的。”突然的一句話，讓趙南星全身不自覺的抖了抖。

“您說什么？”

“不要太過在意這件事。”厲墨摸了摸下巴，咂舌道：“這些人，怎么說也是亡命徒，做的都是危害人類社會的事，殺了也不足為過。更何況，你不殺他，他當時就要殺了你了。”

這句話的意思很明顯了，對方已經表明了態度，趙南星也不再感到窘迫和害怕。

在林間行走了一段距離后，他們來到了一棵格外壯碩的樹下。

趙南星微微一愣，他記得當時的地點是這里，只是這棵樹居然比當初粗壯了許多。

他甚至能在其上感受到一絲若有若無的靈覺波動。

“這棵樹正在產生異變。”厲墨瞇著眼，手中綠色的漩渦浮現，而后又沉寂下去。他搖搖頭，嘆道：“或許是當初吸收了人類的養分，一棵樹而已，不用管。”

趙南星小心翼翼的靠近這顆已經有將近七十米的大樹，他還記得當時的大概位置。

正尋找著，他腳邊的泥土突然動了下。

這一小動靜讓趙南星如臨大敵，他立刻變化形態，同時向后方跳開。

那泥土還在微微隆起，與此同時，整棵大樹開始微微搖晃，明明此時并沒有風。

‘成精了？’他手臂的臂刃已經展開，就在準備發動攻擊的時候，厲墨攔住了他。

“不要著急，這棵樹或許是想告訴我們什么。”

就像是要驗證他的話一般，那微微隆起的泥土終于破開，幾根粗壯的樹根帶著一具白骨，從土中浮起。

厲墨眼神沉了沉，一個閃身，就來到了那具被捧起的白骨旁。趙南星也解除了變身，小心翼翼的走上前。

“是這個人。”端詳了會兒那白骨身上破損的衣物，趙南星肯定道。

于是，厲墨蹲下身，開始仔細檢查這具白骨。

“這顆樹已經初具靈智，它好像認識你。”

抬頭看著面前的大樹，趙南星眼神復雜。

“有一年，刮了很大的風，它被吹得差點折斷，是我把它扶起來的。而且，以前我沒事的時候都會來這里看看風景。”

這時，又一根樹根緩慢從土里翻出，那根樹根上，還掛著一把沾滿泥土的手槍。

趙南星連忙上前，接過了那把手槍，遞給厲墨。

看了一眼手槍，厲墨接著用專業的手法檢查尸骨，同時解釋道：“北國的MP446，確實是銜尾蛇的人，而且這具骨頭上有多處鈍器擊打的傷痕，你干的？”

趙南星搖頭，他當初是用小刀一擊斃命，至于鞭尸，那更是不可能。

“嗯，根據我們的情報，這伙人當時應該是起了內訌。或許，這是他的同伙造成的。”

這時，他瞥了眼剛才翻開的土地，伸出手在里面掏出了一個試管瓶。

“這是當時我喝下的藥水。”

厲墨深吸口氣，沉聲道：“這不是我們的激活液，不對，這試管里面殘余的靈覺波動，根本不是激活液該有的濃度！”

就在這時，那樹的樹根再次動了。這次，它們在地上畫了個圖案。

圖案非常簡潔，甚至是撿漏，但在看清楚圖案內容后，趙南星驚呼出聲：“疫醫？！”

那地上畫著的，正是一個簡陋的鳥頭。

“果然和十兇有關。”厲墨站起身，心里已經有了眉目：“疫醫在這些通緝犯的事情里扮演什么身份，我不知道，但這高濃度的激活液，一定是出自他之手。”

他頓了頓，接著道：“我原本以為，這棵樹的開智和變化和風雨山的靈覺爆發有關，但或許，是它吸收了這試管里殘余的激活液。而且疫醫還來過一次，奇怪，他為什么還要過來？”

“那局長，我們現在怎么辦？”沒想到這次的事情居然還和那該死的鳥嘴有關，趙南星一時間有些慌亂。

厲墨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別慌，我早已經和總部與聯合國請求了支援，這兩天就會到。那家伙現在沒什么動靜，我們先做好本分內的事情。”

其實厲墨沒告訴他，這段時間州市附近異獸橫行，其實和疫醫有關。

畢竟眼前的孩子也僅僅只有啟閘，這種事情還太遠。

若真是要他操心，那豈不是說明州市沒人了？

拋去內心莫名其妙的想法，厲墨說道：“走吧，我們先回去。”說著就將白骨重新安放好，將那瓶試管帶上。

“這尸體我會讓駐守這里的人回收，先回去檢查一下這激活液。”

離開前，趙南星向著那棵樹揮手告別，并且承諾：將來有機會一定會回來看它。

巨樹擺動著樹根，回應了他的告別。

此時的趙南星不知道，他的這句承諾，不僅對這棵樹產生巨大的影響，在未來的某天，還會救他一命。

當然，這都是后話了。

回去時花費的時間很短，僅僅半個小時，他們就離開了山里。

此時已經是傍晚時分，秋天的太陽落得很快，轉眼地平線上就只能看見三分之一。

坐在車上，看著那逐漸沉下的夕陽，趙南星雙眼微瞇。

他仿佛能感覺到，一個巨大的漩渦，正在將所有人卷入其中。

而那漩渦的中央，究竟是那傳聞中已經喪心病狂的疫醫，還是其他......

思緒正飄忽，突然的，他像是感覺到了什么，猛然朝著某個方向看去。

那天晚上出現的壓迫感，今天再一次感受到了，不同的是，這次不再是濃郁的氣味，而是一種實打實的壓力。

那股壓力，來自于一瞬間傳入他耳朵的，有力的震動。

咚咚！咚咚！

‘那是，心跳聲？’

待那令人窒息的余威散去，趙南星才發現，此時的他已經是滿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