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那其他人作甚！”佛千歲沒有松開手，穩住快崩壞的表情，還是拔高了音量：“不過是些道心千蟻噬堤，走不遠路的偽君子。”

見烏山雪怔忪一瞬，佛千歲更是急切道：“雪兒姑娘，您若是邪修，那今日便不可能不占山為王。”

“您若是仙修，那便是清陽宗放著能挽宗門于衰敗的弟子不管不顧，不止，是清陽宗有愧于您！”

宗門內連個外門弟子都能對內門的師姐大呼小叫，甚至好意思讓人陪葬的，也是給他長見識了！

佛千歲氣憤低呲，轉頭看向看向剛才鋪了一地幻象的陰暗一角。

還是不吐不快：“雖然千歲不熟悉清陽宗，但也知道，他們這里所有人，都不過是些外門弟子。”

“能對仙骨年歲不足他們五分之一的雪兒姑娘您喚師姐，又能如此肆意侮辱，雪兒姑娘”，佛千歲呼吸一滯，從烏山雪肩上滑落下來的雙手青筋畢露。

便是在先生的書齋，不敬尊長都是要被罰到長記性的。

清陽宗，過分離譜了。

也不知道雪兒姑娘拜的是哪位仙師，如此程度，定是裝聾作啞之輩。

清陽宗是從上面就爛下來了。

佛千歲原本就蹙緊的眉頭更是糾結幾分，心里默念長生無妄訣，過去許久，心還是緊著，無聲低罵這法術總是關鍵時候掉鏈子。

氣憤稍稍轉移。

兩步之隔。

烏山雪緩了會兒，她重活一世，就沒打算放過清陽宗靈峰上的人。

身上的整整六道奪運卦，設置的手段卑劣且簡易。

就是在她前世年紀尚小，還不記事時，得知她生來有大氣運，故意設下的。

但這奪運卦一日見不著受了她無限“恩惠”的人，她便沒辦法解開。

因為卦是年幼無知的她被哄騙著應下的，早已與她命數深深嵌入，如今若非毀掉當年締結卦印的載體，或者奪她氣運的人已死。

再不濟她也要親手給人種下起碼四十九道反生符，將氣運慢慢奪回，才有可能將主動權掌握回自己手里。

如今全是她單方面的付出……設卦的人臉可真大呢！

烏山雪沉默地往后仰了仰，見面前仿佛是能把陽光主動籠罩周身的矜貴仙君情緒平復些。

才松了口：“可若再跟著我，你會招惹大麻煩的。”她必須解釋清楚，拉人下泥潭，是要積累大怨的。

清陽宗是個吃人的魔窟。

她從小就知道，清陽宗里沒有好人。

無論多清明的道心，只要在那缸泔水中浮沉久了，便都會污濁不已。

在她所在的靈峰，眼盲心瞎的師尊，嫉妒成性、謊話成精的師妹，還有專挑偏門的一眾師弟。

她嘗試過解釋，也嘗試過當個田螺姑娘，去感化，去攙扶。

但爛泥曬干了起碼還能立起來，他們……

呵！

前有用著全宗門最好的資源，卻在筑基初期停滯不前的林嬌軟。

后面好不容易有個冒頭的，比如前幾年，五十“高齡”拜入師尊門下的師弟，入門之后什么天材地寶都砸他身上了，結果才結金丹便半夜暴斃。

至于靈峰上其他總以為她被踢出內門了，他們臉上多沾光一樣的師弟，至今就一個關系戶能到金丹初期，剩余的仙途一眼看到尾了！

外門就更不成氣候，踩著百歲尾巴，勉強闖進筑基初期的弟子比比皆是，二百來歲還突破不了筑基初期或者中期，只能在洞府坐化的更是屢見不鮮。

烏山雪重重吸了口氣，才重新抬起頭來，對上眼，卻是佛千歲靈臺清明，眼神澄澈，臉上仿佛有光的神情。

“你！”

“雪兒這是答應了？”佛千歲剛才一直在給自己打氣，現在看著是一本正經的表情，底下已經藏滿了激動到難以言喻的情緒。

故作嚴肅，佛千歲倒退幾步，“既然如此，我們收拾收拾，便盡快下山吧！”

“衙門里的大官可不比仙修，一天就工作三兩時辰。”說完低頭，也捏了個清潔咒，再轉身。

是兩雙一閃一閃亮晶晶的乖巧大眼睛。

小孩還不會說話，抱在一起，也不知道看他們多久了。

佛千歲眼角抽了抽，干脆上手，一手抄起一個，徑直地便往山下走。

烏山雪回看一眼，山頂的草地早已一片狼藉，語氣無奈地念了聲“道業再在心，回見。”

左腳邁步，追了上前。

怕小孩看了小鬼殺生的場面，以后都會留障，烏山雪從曹仲納戒里取了段素白絲帛出來。

裂帛為兩段，輕輕纏在了小孩眼前，讓佛千歲先快快下山，她清理一下，隨后便到。

佛千歲才注意到是他疏忽了，隱隱打一激靈，點頭應是，一邊放出神識，掃蕩附近一圈，確實沒感受到生口了，小孩已經伸手扯絲帛帶子了。

十萬火急，前面就是一片猩紅的不明物體，佛千歲趕緊丟下一句：“雪兒別勉強。”身形再晃，原地只剩下仙袍飛揚的殘影。

烏山雪把這話當做關心，嘴角有些不自覺擒了抹讓人看不分明的淡笑。

轉身，掐了個閃電訣，將目之所及的凡物仙物全部收下。

這就當做是——

他們追殺她的報酬了。

而且，烏山雪往山頂看了眼，揮手收回落了一地的靈石結晶。

這兒，可是上千顆靈石，夠她在清陽宗賺三年的份例了。

最后路過“破境丹藥鋪”的牌坊，視線聚焦在第九分店的一行小字上，烏山雪眼神晦澀。

曹仲最后說的什么？他也是拜入邪修門下的？

這邪修，相當囂張啊！

……

山下有些寒涼。

做早市的商販穿得單薄，噴嚏聲街頭巷末地回應著。

佛千歲倒是熟門熟路，看見排屋邊上的，估摸著能有一人高的花邊旗子，朝小娃娃吆喝一聲“進去討點清水。”

“凈手了再給你們包子吃！”率先踏上石臺階。

烏山雪左右打量打量，還不確定這是布坊還是成衣店，將腰上掛著的靈劍收回，才跟了上前。

一邁過小門檻，掌柜的便一臉笑得合不攏嘴地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