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那孩子認真算道：“上午族學上課，下午上山打獵，中午和傍晚就看書練字，忙的時候一天都花在賣野味上，就沒時間看書。”

“你讀書是為了什么？”

“考科舉，做一個一心為百姓的好官。”那孩子不假思索道，一雙炯炯有神的眸子中充滿來對未來的幻想。

“小子，要不你以后打獵的野味都賣給我吧。”錢掌柜突然腦子一抽，話說出口已經無法回頭，只要在對方困惑的眼神中硬著頭皮往下說“我是錢氏酒館的店家，只要你愿意賣給我就不需要在這擺攤，也就能早些回家看書。”

就這樣，后來他就和郁宴達成合作，這一合作就是九年，他看著郁宴一點點長大，學識越來越淵博，也了解了更多關于郁宴的事情。

越是了解，越是覺得這孩子若是真的進入學堂深造幾年這前途不可限量，可他酒樓生意不怎么樣也不敢花銀子在郁宴身上進行豪賭，畢竟從鄉試到殿試有多少人窮其一生也無法達到那個高度。

錢掌柜回過神來嘆了口氣，只希望郁宴去醉仙樓能賣個好價錢，若是能賣個上百兩，說不定他今年就可以進福喜縣的幾所學院中學習了。

被寄予厚望的郁宴此時已經站在醉仙樓后院門口敲響后門。

“你找誰？”后門打開了一條縫，里面的伙計探出頭來警惕地看著郁宴，視線在他腫了一大圈的左眼身上停留了好一會兒，“醉仙樓可不是什么阿貓阿狗都能來這里賣東西的！”

“是錢家酒樓的掌柜讓我們來找宋掌柜的。”郁宴解釋道：“說醉仙樓最喜歡一些稀罕食材，這土蜂蜂蛹也能在醉仙樓賣個好價錢。”

那伙計嘲笑道：“嘿嘿，你這眼睛就是被蜂子蟄的吧，這蜂子可真能耐，直接把你蟄得像是一只眼睛沒長似的。”

郁宴好似對這諷刺沒有任何反應，聲音如常，“可否讓宋掌柜瞧瞧這土蜂蜂窩你們能不能收？”

“行吧，你先進來等著，我這就去找掌柜。”那伙計打開大門示意郁宴進來，邊說邊朝前院走去。

大約幾分鐘，剛才離開的伙計出現在郁宴面前，“走吧，我們掌柜的讓你去上面的包間，你今天走狗屎運了，竟然遇上我們東家來巡店，要是東家滿意說不定你這蜂蛹真能賣個好價錢。”

“聽說醉仙樓的東家是個年輕人，能在短短幾年內把醉仙樓做這么大可真厲害。”郁宴面帶笑容，一臉欽佩之色，“這樣的人身份應該了不起吧？”

“那是當然啦，我們齊少爺那可是……”

伙計的話才說了個開頭就被一個陰沉的聲音打斷，“讓你去帶個人還帶出得意勁兒來了？！”

“宋、宋掌柜。”伙計面露驚恐之色，急忙說道：“人已經帶到了，小的、小的馬上告退。”

那伙計說完，不等宋掌柜說什么就立馬溜了。

“聽說你是來我們醉仙樓賣蜂蛹的？”宋掌柜盯著郁宴看了看，“錢掌柜介紹你來的？”

“是的。”郁宴回答道：“錢掌柜說蜂蛹這稀罕玩意兒只有到醉仙樓才最能體現出它的價值。”

“老錢是個有眼光的。”宋掌柜樂呵呵地說道：“既然老錢介紹來的人，只要這蜂蛹品相好，價格自然好……”

“宋掌柜，人既然到了怎么不請進來？”一個帶著質問的聲音從包間傳出來。

宋掌柜面色一凝，掃了郁宴一眼勉強笑道：“你們運氣好，遇上東家今日過來巡店，東家滿意這價錢說不定會更好，你好好加油。”

郁宴微愣，看著宋掌柜勉強的笑容，心下微沉。　　宋掌柜帶著郁宴來到一間大門敞開的雅間門口，門口一左一右站著兩個侍衛，在郁宴和宋掌柜走進去后，那兩個侍衛也跟著走了進去。

郁宴剛走進雅間就看到一個穿著錦衣的二十來歲的公子哥兒手里端著一杯茶正輕輕抿了一口。

“東家，人給帶來了。”宋掌柜也不給二人做介紹，顯然認為沒有必要。

坐在椅子上青年男子掃了郁宴一眼，見他穿著半舊不新的麻衣，左眼腫得快見不著那條眼睛縫兒，另一只完好的眼睛被牽扯的也小了不少，看起來奇丑無比，他眼底閃過一絲嫌棄的光芒。

“就是你說要買那什么蜂窩給醉仙樓？”

“是的。”郁宴不卑不亢地說道：“我這里有小半背簍土蜂蜂蛹，聽錢氏酒樓的錢掌柜說醉仙樓價格公道，于是特意拿過來給宋掌柜瞧瞧。”

“我們醉仙樓價格自然是公道的。”那東家散漫地說道：“只不過并不是誰的東西我們都會買，你拼什么覺得我們一定會買你的東西？”

“都說這物以稀為貴，我這土蜂蜂蛹雖然不算世間少有，卻也要憑運氣才能得到，這蜂蛹只有醉仙樓這樣的地方才能發揮價值，自然醉仙樓也能因此獲利。”

郁宴將背簍放下扒開覆蓋在蜂餅上面的稻草拿出一塊蜂餅，他扣開一個六方格從里面扯出一只蜂蛹，“而且這些蜂蛹每一個都和我手中這一樣，白白胖胖而且十分新鮮，正是食用的最好時機。”

“就這玩意兒？”

齊朔拿出一把沒打開的扇子，用扇尖撥了撥郁宴手中的蜂蛹，突然用力，那只蜂蛹直接被他用扇子砸在郁宴手中，白色的濃漿從里面爆裂出來，沾染得扇子和郁宴手上到處都是。

齊朔露出一臉惡心的模樣，將扇子直接丟在了地上，“這種惡心的東西你也好意思拿來我醉仙樓丟人現眼？”

郁宴眸色微冷，從衣裳口袋中摸出一塊灰色帕子將手上的漿汁擦干凈，這才抬頭看著坐在椅子上一臉倨傲的男人，“蜂蛹這種東西能接受的人喜愛至極，不能接受的人覺得惡心難耐實屬正常，若是不要就直說，我也不會自討沒趣。”

齊朔看著郁宴用帕子擦手的模樣，只感覺像是吃到了一只蒼蠅一般，發難道：“我說了不要了嗎？”

郁宴沒有錯過對方臉上的厭惡，不由心涼了半截，“大人打算花多少銀子買蜂蛹？”

齊朔趾高氣揚地瞥了郁宴一眼，漫不經心道：“這一筐我給你五兩銀子，你跟著宋掌柜去領銀子，領了立馬給我滾！”

郁宴臉上的肉輕輕一跳，他的眼光異常冷峻，他一把抓住放在地上的背簍往背上一背，轉身就要走出雅間。

“我說了讓你走了嗎？”齊朔冷笑道：“我醉仙樓是可不是你這種山野村夫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方。”

“你這個價錢我賣不了。”郁宴生硬地回答，垂在身邊的左手緊握成拳，青筋畢露。

“只要你肯跪著求我，我可以花二十兩銀子買下你的蜂蛹。”齊朔端起茶杯輕抿一口，看著郁宴怒而不發的模樣他心里十分舒爽。

一個泥腿子也敢在他面前裝文雅，泥腿子就該是粗魯無禮有惡心的東西，竟然還敢做出一副斯文講究的模樣，真以為長得那張還算能看的臉就敢學他們的講究，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你做夢！”郁宴對這醉仙樓的老板充滿失望，他沒說話只是盯著座位上毫不掩飾惡意的男人，對方看起來二十一二歲，可一雙鳳眼十分犀利，大有今天不讓他倒霉就不會善罷甘休一般。

“呵呵！”齊朔冷笑，對站在門口的兩個侍衛使了個眼色，緊接著其中一個侍衛一腳踹在郁宴的膝蓋彎子上。

郁宴一個踉蹌險些摔倒在地，他扭頭看著身后的兩個侍衛，怒不可遏正欲發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