懵了。
等的就是她出手,只要她敢出手,縱使她不想鬧大,別人也會幫其給鬧大!
“他們就是故意,做給朝堂中的一干臣子看的?”
金英見孫太后品味出,此間隱藏的深意,不著痕跡的頜了頜首,繼續道:
“對!”
“郕王心思,怕就是如此。”
“遙想當初,娘娘能夠坐上六宮之主的位置,乃先皇力排眾議挺之,那時已然有著不少非議。”
“不過隨著時間推移,被慢慢沖淡了而已。”
“而今郕王于朝堂上提起‘秦漢’后宮秘聞,那些個骯臟齷齪的勾當、手法,其實又何嘗不是暗指、于太后身上抹黑,同時也是借機勾起以往,先皇力排眾議廢后,立娘娘的回憶。”
“經歷以往之事的老大人,可還有不少人在,且都是位高權重的中流砥柱。”
“因朝局危難之際,今這些個老大人一同決議,硬推郕王上位,而朝堂上娘娘,與之諸位老大人意見相左,本就鬧得不愉快,彼此心里都有疙瘩。”
說到這里,金英頓了頓,面色驟然變的肅然凝重,深深吸了幾口大氣,出言道:
“倘若這個時候,您剛剛下朝,就于后宮找郕王生母吳賢妃的茬子和麻煩。”
“縱使后宮乃您的管轄地,縱使您有無比正當的理由,一切皆證據確鑿,但終歸抵不住別人會如何想,如何認為啊!”
“一旦傳入那些個老大人的耳朵里面,絕對會認為娘娘不識大體,罔顧江山社稷,更會認為娘娘乃是故意為之,乃因繼承大統這個問題,挾私報復郕王母子。”
“加之今日郕王所言的那些個,關于后宮庭院的齷齪、陰暗提醒,往后真要發生什么事情,哪怕是不娘娘所為,落于諸位朝中諸位老大人耳中,也絕對不會相信娘娘。”
此言落罷。
孫太后自非蠢人,有了金英這般直白的提醒,也是品味出中間的利害關系,臉色驟然狂變,確確實實的嚇了一跳。
還別說,還真是如此。
真要如此做了,她最多在此問題上出口氣,問題是雖然出了氣,但接踵而至的后患卻是無窮無盡的,她也勢必成為眾矢之的,身陷不義囫圇,還落得一個摘不去的惡名。
恰在這時,原本沉寂的殿外傳來一陣急促腳步聲,一名奴婢步伐匆匆,躬身稟報道:
“奴婢參見太后娘娘。”
“吳賢妃娘娘,于門外求見。”
此言出。
將正欲議論郕王朱祁鈺母子兩人的金英和孫太后,給直接整的愣在了當場。
真的是說曹操、曹操到。
正議論著,正主就跑來了,搞得兩人都差點懷疑,是不是有人告密,才能夠如此的巧合。
孫太后從愣神中回過神來,眉頭擰了擰,像是想到了什么,驟然面色微微沉了沉,低聲道:
“倘若真如你所言,此番吳賢妃來訪,怕是真的來者不善啊!”
金英頓了頓,道:“娘娘可以不見,以借口命人將其給打發走。”
聽了這話,孫太后挑了挑眉,沉吟了些許,微微上揚的嘴角浮現一抹冷意,輕輕的搖了搖頭,道:
“見....”
“為何不見。”
“哀家也正好借機驗證一番咱們的猜疑。”
說著,孫太后扭頭看向跪伏在地上的奴婢,吩咐道:“宣吳賢妃進來吧!”
片刻后,在奴婢的帶領引路下,吳賢妃便已然來到大殿,躬身恭敬的行禮,道:
“見過太后娘娘。”
強壓下心中的怒意,孫太后皮笑肉不笑的擺了擺手,道:
“起來吧!”
“爾平日喜安靜,不喜交際,少有于宮中活動,今日特意前來哀家這里,可是有何事?”
吳賢妃自是聽出言語中的不善,不過臉上表情不見任何變化,依舊掛著淡淡笑意,像個沒事人一樣,出言道:
“不瞞太后娘娘。”
“臣妾前來是為我那不成器的兒子。”
孫太后不動聲色,卻也猜到其估計沒憋什么好屁,但還好之前發了一通火氣,此刻倒也能夠壓下心中思緒,隨即做出一副驚訝神色,故意拿話語惡心人,道:
“喔?”
“為了郕王而來?”
“郕王怎么了?”
“需要你,受勞跑上這么一趟。”
“方才朝堂上,哀家見郕王都好好的,難道就這一小會,郕王身子出了什么岔子不成......”
這話幾句話,前面聽著還行,最后一句則有咒人之嫌。
不過吳賢妃對此倒是司空見慣,完全沒把這些話當一回事,知道其這是故意惡心她,也挑不出半分毛病,畢竟朱祁鈺重病初愈,孫太后還做著一副關切神色。
“謝太后關切,郕王身體安然。”
“臣妾此乃,是為今日我那兒子,于朝堂上魯莽之舉,特來給娘娘請罪。”
“陛下圣駕未安,后宮又有見深哥兒在。”
“就臣妾那不成器的兒子,如何能夠逾越禮法大義,當此大任。”
“這置陛下、見深哥兒于何地。”
“臣妾自是知自己兒子心性和本事,乃先皇一脈中最差和笨拙,且先皇曾也言語過,其生性怯弱難當大任。”
“還請太后娘娘,與諸位老大人們商議,要不還是算了吧!”
“就別讓臣妾那不成器的兒子,出來丟人現眼,落了先皇威名了。”
好吧!
這軟刀子,真的是一刀接著一刀的捅,簡直不曾停歇過分毫。
聽聽這都是說的些什么話。
什么叫自己兒子,為先皇一脈中最差和笨拙?
什么叫不要出來丟人現眼,落了先皇的威名?
這到底是貶低其自己的兒子朱祁鈺,還是借機暗喻,成了別人俘虜的朱祁鎮,她的親兒子,把先皇和祖宗的臉都丟盡了?
這些個話語,饒是提前有心理建設,知曉吳賢妃來者不善。
但也聽的孫太后,只覺得血壓止不住的往上攀升,臉更是比用了上百年的鍋底還黑,攥著手中的瓷杯,亦是不由的‘嘎吱嘎吱’作響,身子跟著顫抖了起來。
整個慈寧宮的氣氛,于此刻可謂是壓抑到了極致,令所有人大氣都不敢喘。
見著孫太后如此作態,金英那是真怕其忍不住當場發作,連忙站了出來,率先發言道:
“賢妃娘娘,此言差矣。”
“陛下和郕王,皆為先皇一脈,亦乃是宗親,正值國之危難時,豈能惜身?”
“這些個時日,太后娘娘操勞國事,今又剛剛于議事結束回來,也異常的困乏,正欲休息小憩。”
“且此等決議,亦乃朝中一干老大人所決議,非太后娘娘所能左右,您就別為難太后娘娘了。”
孫太后此刻也算是徹底領教了吳賢妃軟刀子的厲害,也異常的后悔方才為何自以為是,非要宣其進來給自己添堵,妥妥的自己給自己找罪受,當然也怕自己忍不住當場發作,著了對方的道。
遂,有了金英的圓場,她也沒有受虐傾向,順著臺階趕緊下,拜了拜手下達逐客令,道:
“近幾日哀家操勞,也確實乏了,爾如若沒他事就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