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內心震驚，臉上也不自覺帶上了點情緒，抬頭卻見一個男人眼神敏銳的盯著自己。

“太醫呢？太醫怎么還不過來？”龍袍少年急切的開口道，“長姐好不容易醒過來，你們這些庸醫還不快點來把脈，要你們有何用？”

周圍幾個胡子花白的太醫一邊告罪一邊急忙上前。

一個看著年紀最大的，往楚愉手腕上搭了條白色的帕子，開始給她把脈。

楚愉伸著手任由太醫把脈，思索著自己會不會被看出來穿越的事情，她的大腦飛速運轉，從被發現后的說辭，再到怎么回家，都思索了個遍。

楚愉抬頭對上了一雙銳利的眼眸，那雙眼里似乎藏著很多旁人看不懂的情緒，是先前盯著她的那個男人。

男人穿著一身石青色大袖長袍，袖口和領口似乎是銀線滾邊，黑發被一絲不茍的束起，綰在白玉冠中。

劍眉星目，眼神銳利的盯著楚愉，讓她沒來由的慌張起來，急忙移開了眼神，目光所及之處，是高挺的鼻梁，和下面微抿的薄唇。

他的手里似乎捏著一把白玉扇子，攏在袖中，看不甚清楚，看那有些發白的指尖，似乎在用力。

楚愉不解，明明是一張俊秀的臉，周身氣度也是文質彬彬，卻讓她感覺危險。

心中突然浮現出四個字“道貌岸然。”

看她低頭錯開視線，男人眼中劃過一縷耐人的幽深，主動開口道：“長公主感覺如何了？”

突然被cue的楚愉像是在上課時被突然點名的學生，不自覺手抖了一下，暗吸一口氣后，故作鎮靜地試探著開口“還…行？”

話一出口，那嘶啞的聲音，如同沙漠中踽踽獨行的干渴旅人，也如同失聲許久，正試圖發聲的人，不著技巧，喑啞難聽。

說實話楚愉有點被震驚到了。

她不知道這就是這具身體本來的聲音，還是因為自己的到來產生了什么影響，不管如何，都是對自己不利的處境，讓她不敢再輕易開口講話。

對面的男人也好似有些驚訝，輕皺眉頭，眼神示意了一下將手抽離開楚愉手腕的太醫。

太醫連忙抬頭看了一眼龍袍少年，少年已經停下抹眼淚的手，聲音里帶著的哭腔卻還能聽得出來“看朕做甚，長姐如何還不如實說來？”

雖有哭腔，語氣卻是不容置喙，令太醫不敢怠慢。

連忙開口道：“長公主既然醒來便已無大礙，只是體內余毒未清，還需好好調理。”

龍袍少年聽了微松一口氣，攥起楚魚一片衣角輕輕搖晃撒嬌“長姐～玨兒好擔心你，長姐你終于醒了。”

楚愉有些不知所措，輕輕扯了一下自己的衣袖，試圖將其扯回了，但顯然是徒勞的。

想了一下剛剛少年的話，捕捉了一些關鍵信息，試探著開口“咳…放心吧玨兒，長姐沒事了。”

“嗚嗚嗚嗚長姐喊我玨兒了，嗚嗚嗚長姐～”話音剛落，對面自稱玨兒的龍袍少年就開始嚎。

楚愉被他的動靜嚇得哆嗦了一下，腹誹“這貨剛剛還自稱朕…真的會有這么愛哭哭啼啼的皇帝嗎？歷史書上也沒看到過啊…”

旁邊少年皇帝還在嗚，周圍也有跟著抹眼淚的宮女，對面的男人還是不辯悲喜的表情。

“那長公主的嗓音是怎么回事？脈象可有不妥之處？”男人淡淡開口。

太醫看了少年皇帝一眼，發現他沒什么異議，沖男人一拱手“回沈大人，長公主脈象平穩，并無不妥之處，至于這嗓音，大概是因為先前昏迷太久，太久未用嗓子，這兩日不宜過于勞累，注意休息，過兩日便可自行恢復。”

被稱為沈大人的男人微微點頭，旁邊有宮女端來一碗褐色的湯藥。

沈大人轉向楚愉，清冷的聲音響起“不知長公主可還記得昏迷前發生的事情？”

楚愉被他銳利的眼神盯著，思索他是不是看出了什么。

思考片刻還是決定如實回答“沒有，我什么都不記得了，包括過往的一切。”

沈大人繼續盯著她，像是想通過眼神將她看透，看透這具身體下的靈魂已經換了一個。

雖然這眼神讓人很慌張，但楚愉還是強迫自己鎮定下來。

周圍彌漫著安靜又尷尬的氣氛。

龍袍少年終于意識到事情有些不對，他扭頭看看自己最信任的丞相沈白，又看看自己最親近的長姐，思索了一下感覺必須說點什么來緩解尷尬。

可惡，這兩個人他都不能訓斥，轉頭看到胡子花白的老太醫你們，雙眼一亮“！”

太醫“…？”

“你不是說長姐無事嗎？那為什么她記不起之前的事情了？”他憤怒開口。

無端被怒斥的太醫“…”

行叭，誰讓他是皇帝呢。

“長公主身體確無大礙，至于這記憶，大概是余毒未清的影響，等到余毒清干凈，或許就能慢慢恢復記憶。”太醫仔細斟酌的開口。

“庸醫！連個準確的結果都診不出來，還說是太醫院最有資歷的太醫，依朕看來，不過是虛有年歲罷了！”少年皇帝不依不撓道。

“…”太醫委屈，但是太醫不說。

“是臣下無能，請皇上恕罪。”可惡！誰厲害去找誰啊！雖然這種腹誹的話只能在心里說說這樣子，表面上還是要戰戰兢兢，唯唯諾諾。

“哼”少年皇帝傲嬌的從鼻孔中冒出一聲冷哼。

…

許是周圍氣氛太尷尬了，楚愉摸了摸自己胳膊，對面的沈白還在盯著她看，楚愉很疑惑他眼睛難道不累嗎？

“臣下不累”沈白涼涼的聲音響起，楚愉這才發覺自己竟然把心聲說出了口。

哦豁好尷尬，楚愉不敢開口，像只鵪鶉一樣將自己頭埋低。

“江太醫是太醫院最有資歷的太醫，若是江太醫都看不出來，那大概也無人看得出來了。”沈白不再盯著楚魚看，反而開口替江太醫解圍。

雙雙被從尷尬境地解圍的江太醫和楚愉紛紛松了口氣。

沈大人不愧是丞相，真有眼光。江太醫默默在心里為他點了個贊。

“吳將軍還在御書房等著皇上和臣。”沈白開口提醒少年皇帝。

“嗷嗷對，長姐～玨兒晚上再來看望長姐～”少年皇帝恍然大悟一般點點頭，又轉身像楚魚撒嬌。

楚愉巴不得他們快點離開，急忙點頭。

其他人也紛紛告退，一群人浩浩蕩蕩的來，又浩浩蕩蕩的離開。

沈白落在最后面，即將踏出去的時候又轉頭看了一眼楚愉。

“臣過會兒再來看望長公主，相信長公主有許多話要對臣說。”

…我不是，我沒有

沈白沒再等楚愉開口，只深深看了她一眼，轉身離開。

楚愉松了一口氣，剛想躺下又想起沈白臨走之前的那個眼神，探究，戒備。

“唉！”楚愉倒在床上，重重的嘆了一口氣。

總覺得自己被看穿了，古代人都這么深沉恐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