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我面試的是個光頭佬，四十來歲的年紀，他說自己是平安大廈的保安隊長。

這家伙特別喜歡抽煙，自己卷一根抽一根，始終就沒停過，把整個保安室都搞得烏煙瘴氣的。

當我給他遞簡歷的時候，他并沒有伸手去接，而是抬起眼皮上下打量起我來……

那表情給我的感覺……

怎么說呢？

好像有那么一點點的輕視。

“看你年紀輕輕，長得還挺帥的，干嘛做保安，找個別的工作不香么？”

光頭保安隊長操著一口東北口音說。

我笑了笑回答道：“抖音上不是說，當下最靠譜的職業就是做保安，大爺六十歲才想明白去做保安，而我二十歲就來做保安，妥妥的少走四十年彎路，早選擇早享受！”

“你別聽網上瞎逼逼，那都是騙人的，聽哥一句勸，就算找個富婆也比做保安強知道嗎？”

“我主要害怕鋼絲球……”

我這句話直接把光頭佬給逗樂了。

他一邊笑著咳嗽，一邊用煙頭指點著我說：

“年少不知富婆好，錯把少女當成寶，我要是再年輕幾年，才不會在這兒做保安混吃等死。”

光頭佬的話說的不咋好聽，但是我也知道，他其實是為我好。

年紀輕輕的做保安的確是沒啥前途。

但是……

我可是帶著任務來的啊！

“行了，簡歷就不要留下了，我考慮考慮，你回去等信兒吧！”

我也不傻。

大概能猜到，今天的應聘注定失敗了。

然而……

就在我轉身走出保安室的時候……

桌上的座機電話響了起來！

保安隊長接了電話，突然就站起來朝我大聲問了一句：

“哎，你叫馬銳是嗎？”

我轉過身，點了點頭。

“回來吧回來吧，你的面試通過了，今天晚上就可以上班。”

這個電話來的可真及時，肯定是市局那邊派人打來的。

光頭佬招呼我回到保安室，讓我坐在他對面，還熱情的給我遞了根卷煙。

我可不想抽他用口水卷的煙，搖搖頭拒絕了。

他一邊搓著自己的大光頭，一邊自我介紹說：“我姓徐，你叫我老徐或者徐大頭都行。”

“好的，徐隊長。”

“小馬啊，來我這里上班沒啥問題，但是，有幾個事兒我必須要跟你說清楚……”

我點點頭說沒問題。

“第一，午夜12點之后，沒有門禁卡的人員，一律不能放進去，都說咱們大廈亂，現在必須嚴管。”

我覺得這挺合理的，就點了點頭。

“第二，守夜的時候你最好待在保安室，可以去樓門口抽煙，也可以上廁所，但一定不要進電梯。”

我問他為什么不讓用電梯？

徐大頭解釋說，這棟大廈里雖然有16臺電梯，但是夜里一般只留一兩臺電梯，其他的都斷電了。

所以保安最好不要占用電梯，免得讓業主投訴。

聽他這么一解釋，我覺得也比較合理。

“最后一件事，有人在夜里給保安室打電話，你也不用自己上樓，直接打110讓警察來處理，如果……”

說到這里，徐大頭故意壓低了聲音神秘兮兮的說：

“如果……打電話求助的人說自己是18樓的住戶，千萬不要報警，不管他說什么，你都不要信，你馬上掛電話，記住沒？”

嘶……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忍不住問徐大頭：“為什么不理睬18樓的住戶，萬一有急事或者需要急救怎么辦？”

徐大頭似乎有些不耐煩地擺了擺手：“你剛入職，跟你解釋太多你也記不住，你就按我說的做！”

我當時低著頭，并沒有表態。

徐大頭的表情故意放松了一下，用手拍了拍我肩膀：“放心吧，出了事我這個隊長擔著。”

既然他這么說了，我勉為其難的點了點頭。

徐大頭站起來，走到柜子前，從里面拿出了一套深藍色的保安制服。

他將保安制服放在桌面上……

我低頭看了一眼……

雖然衣服疊的很整齊，但肯定不是新的，應該是以前有人穿過的。

就在我盯著制服看的時候，他突然問了我一句：“小馬啊，你……好像有點兒奇怪？！”

“啊？！”

我連忙抬起頭。

“別人找工作，最關心的就是工資待遇，你為什么從來也沒問過我，你該不會是來我們這邊有什么目的吧？”

徐大頭還挺聰明的。

我連忙苦笑，說剛才緊張忘記問了。

“呵呵，你不說，我也不問了，反正你有上面的關系……”

他話鋒一轉，繼續說道：

“咱們這里的待遇不咋地，頭一個月是試用期，月工資只有3000塊，如果你干夠了一個月還要繼續干并且表現不錯，工資可以漲到一個月4500……”

我說沒問題。

他問我：“今晚上就上夜班的話，你需不需要回去準備一下？”

我說不需要。

“宿舍就在樓上，你要爬樓梯上去，反正也不高，不要跟業主搶電梯用，走，我帶你去看看住的地方，咱們這里雖然待遇不咋地，但是住的地方還不錯……”

跟著徐大頭從逃生通道爬樓梯上2樓的過程中，他又給我說了一下工作要求……

大廈保安是兩班倒。

我不是要上夜班嗎，工作時間是晚上6點半到次日早晨6點半。

天亮后，會有另外一名上白班的保安跟我倒班。

他還說，這里管住不管吃，吃飯可以去負一層，那里有不少小飯館。

最好買現成的吃，不要自己做飯。

他可能是擔心用火用電做飯存在安全隱患。

其實，一個單身漢怎么都好對付。

宿舍真不錯，是個小一居，有兩張床。

這時候屋里沒別人，我一個人住一間房。

徐大頭安排好了，把宿舍鑰匙交給了我，他就回保安室值班了。

現在距離傍晚6點半還有兩個來小時，我出去買了一些生活必需品，又在值班室里洗了個澡。

傍晚6點，我換好保安制服走下樓，替徐大頭的白班。

剛剛過完春節的原因，很多保安都回去過年沒回來，有的干脆就改行干別的了，所以人手比較緊缺，徐大頭這個保安隊長只能暫時頂缺。

我們互相加了微信，然后徐大頭就下班了。

他不住在2樓的保安宿舍，畢竟人家是領導，住在什么地方，結沒結婚，有沒有相好的，第一天上班我也沒多問。

守夜很簡單，但是真的很無聊！

簡直令我抓狂！

以前無聊的時候刷抖音，一眨眼一兩個小時就過去了。

結果……

坐在保安室里的我，感覺時間變慢了！

即便在手機里刷到大姐姐們跳舞的畫面，我都提不起任何興趣。

12點之前還能忍一忍，但是12點一過，眼皮就開始不聽話的互相打架。

我走出保安室，站在大廳里活動了一下身體……

發現墻角有個自動販賣機，買了一罐咖啡，喝了也沒啥用，還是困得要死。

可就在這時……

余光中，我看到門口好像站著一個矮小的身影！

11點過后，出入的住戶就十分稀少了。

這是誰家孩子？！

我朝著他走過去……

同時也觀察了一下……

從小男孩的身高看，應該不超過10歲。

他身上穿的衣服有些單薄，臉和手都臟兮兮的。

光著一雙腳，穿了一雙拖鞋，鞋底磨損嚴重。

他的臉上戴著一個白色口罩，與臟兮兮的身體對比，那口罩就顯得特別的白。

從穿著上推測，我個人覺得，這個男孩很可能是個小乞丐。

但是，他戴的卻是一個嶄新的N95口罩。

買一個N95口罩也得四五塊錢，如果他真是一個乞丐的話，應該舍不得買這么貴的口罩吧？

干凈的口罩，臟兮兮的衣服和臉……

這不禁讓我感覺有一些不協調！

我們做警察的必須要有敏銳的觀察力！

于是，我露出了一個自認為十分溫和的微笑，問那孩子說：

“小朋友，你是這里的住戶嗎？這么晚你一個人，你家長呢？”

可是……

他不但沒有回答我，反而轉身就跑了出去！

我急忙追到門口，左右四顧，并沒看到那孩子的背影？

他……

居然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