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時間了…我們沒有時間了…”

“所以，選擇是什么？”

“脫離！”

“上浮！上浮啊！上浮！”

呼！

猛然從床上坐起，城主柳安只感覺淚水不斷從眼中涌出。

短短幾天時間，他那昔日里肥胖壯碩的身軀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骨瘦如柴，厚大的皮膚貼在他身上，讓他看上去就像是一只蒼老的狗。

他大口喘息著，汗如雨下。

疲憊…虛弱。

前所未有的脆弱感縈繞在他的心神之間，讓他感到恍惚。

我…還能堅持多久？

選擇…

選擇么…

沒有時間了。

片刻，他突然開口。

“去請張大人過來。”

……

“我打算把青林城賣了…”

“賣…賣了？”聽著城主的話語，張長林有些錯愕。

“嗯，沒有時間了，我堅持不了多久的。”柳安抬手，看了一眼骨瘦如柴的手臂。

聽到他那么說，張長林沉默了片刻。

“賣給誰？”

“誰能保護我們，就賣給誰…”柳安看到張長林欲言又止，直接開口。

“我知道你的意思，但就算我們使用生食廟包裹住青林城，脫離大澤，成功降臨在大荒，你覺得，擁有一座很有可能是浮生世界的怪異之地的我們，會遇到什么？”

他語氣認真，很顯然已經考慮了許久。

“他們想要的，是生食廟，并不是青林城，于那些人來說，青林城內的百姓，甚至毫不起眼。”

城主柳安呼出一口氣。

“所以我們可以用生食廟來當做誘餌…讓那些人進來。”

城主柳安眼眸深邃。

“屆時，我們便找上他們，以開啟生食廟為條件，讓他們將青林城庇護，亦或者，收留…”

“如果不行，我還有其他的打算…”

張長林聽他這么說，表情嚴肅，目光凝視柳安，卻無法知道他的內心所想，過了一會，才點了點頭：“好！”

……

城外山林，蘇無正與一尊詭影面向而站。

“你似乎并不害怕我呢…”

那詭影是一位青年，長得很是英俊，他的臉上露出詭異的笑容，與蘇無主動開口說道。

他很特殊，與其他的詭影不同，他在見到了蘇無時，沒有如瘋狗那般瘋狂撲來，而是站在不遠處，與他對視。

就像是一個正常的普通人，但他頭頂漂浮的數字一萬，還是暴露了他的不同尋常。

這種級別的戰力，蘇無也只在那天他在城內見到的那具龐大詭影身上見到過。

只是這一次，他已不再畏懼。

看著面板自己那一萬二的戰力，蘇無神色平靜。

“為什么要害怕？”蘇無平靜開口。

這詭影的確特殊。

之前他所見過的那尊戰力達到一萬的龐大身影，它的狀態是瘋狂且無序的，一點智慧都沒有。

其他的普通詭影呢？

它們雖然也能對話，但大多都是在被蘇無抓住身體，無法反抗之時才可以交流。

而眼前的這一尊存在。

“有趣…”那道身影微笑，他揮了揮手，下一秒他的一旁便有黑色的氣霧匯聚，形成了一套石凳石桌。

“不如坐下來聊聊天？”他邀請蘇無。

蘇無看著那些桌凳，突然伸手，噗噗幾下，身旁的一根巨大的樹木便化作了幾截，蘇無找了一段，坐了上去。

看到蘇無這般行為，那青年笑得愈發燦爛。

“你很不一樣…”

他在自己凝出的石凳上坐好，目光打量著蘇無。

“哦，怎么個不一樣法？”

“與那些人相比。”青年指了指大荒的方向。

“你的身上很純凈，這讓我感到不可思議，畢竟就算是再古老的世家，他們經過無數年來進化更改過的血脈，依舊沒有你純粹。”

“如果你是一個普通的人類，倒也說的過去…但你卻并不是…”

他那蒼白的面孔沒有任何顏色，讓蘇無感覺自己似乎正在與一個死人對話。

這就是…來自于大澤的詭影。

“我能夠感受到你體內蘊含著非常可怕的力量，全力爆發之下，或許就連我都只能選擇躲避。

要知道，我可是達到了第二階位天地境的存在，就算在這大虞境內，都是數量稀少的絕對存在。”他微笑開口，卻說出了蘇無并沒有涉及的信息。

蘇無卻看著他。

“你們到底是什么？”

“我們是什么？呵…”那身影突然笑了，隨即開口。

“對了，還未進行自我介紹，我叫鐘無道，我來自大澤。”

“至于我們是什么…我們是與你們完全相反的存在，在大荒或者是裂隙，你們叫我們詭影，但我們更喜歡自稱為歸還者。”

“歸還者？”蘇無皺眉。

“嗯，歸還于現世，大澤覆蓋大荒，從此大荒與大澤再也不分彼此。”

他露出禮貌的笑：“還未請教閣下姓名。”

“我叫蘇無。”

“嗯，蘇無閣下，你想要見到生靈永遠不會死去，死者，也可來到現世與生者一同生活嗎？”

蘇無注視著他。

“這就是你所說的歸還？”

“是啊…我們渴望回到現世，回到大荒…”

“但我所見到的詭影，對于生者可并不怎么友好。”蘇無冷笑。

鐘無道聞言，沉默了片刻。

“那是因為他們都是弱者。”

他語氣誠懇。

“就像是在荒野，弱小的動物會被更強的生物捕食，弱者會被掠奪。

比如說靈食，它們恐懼死亡嗎？自然是的，但它們沒有選擇，因為現實并不會因為它們不愿死亡而放過它們。”

“所以，在你看來，詭影捕食凡人，是很正常的自然規律？”蘇無神色平靜。

“你說錯了，詭影，并不只是捕食凡人，他們捕食一切比它們弱小的存在，無論是妖魔，還是血脈者，哪怕是他們自己，有時也會互相吞噬。”鐘無道神色溫和。

他的姿態優雅，渾身上下散發著一股貴族的氣息。

但他的話語卻充滿了冷漠，對于生者的冷漠。

不，或者可以說是對于弱者的冷漠。

他為什么會愿意與蘇無交流？

因為在他眼中，蘇無是強者。

“但我們是人族。”蘇無緩緩開口：“不是你所說的動物。”

“但你無法阻止不是嗎？”鐘無道開口。

“在這巨大的浪潮之中，就算你我，不過也只是其中稍微強壯一些的蟲子罷了，無法反抗大勢的席卷。

你我進行廝殺，甚至連浪花都無法掀起。”

鐘無道擺了擺手。

“不過你很有趣，讓我見識到了一種不可能的可能，或許人族在我看來，也并不完全是需要通過融合血脈才能變強。”

“我很高興，所以我愿意告訴你一個很重要的消息。”

他露出禮貌的微笑，俊美的面孔，讓人忍不住心生好感。

“這座城…不，可以說這個名叫大虞的王朝，已經堅持不了多久了，那位王朝境內唯一的第三位階的存在，他正在上浮。

如果他離去，到那時，大虞將徹底無法阻攔大澤侵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