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陽光把樹影剪的碎碎的，落在回教學樓的路上。祁厭手里捏著沒開封的冰可樂，瓶身凝的水珠順著指縫往下滴，在白校服褲腿上洇出小水痕。

“哎，”旁邊的游予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擠眉弄眼的，“剛才便利店那個女生，你是不是認識啊？我看你倆對視那下，眼神都直了。”

祁厭腳步沒停，聲音有點含糊：“不怎么熟。”

“拉倒吧，”游予顯然不信，追著他問，“我都見過那個女生好幾次了，哪一次你倆沒對上一眼？”

“真不熟。”

舞蹈室的地板擦得發亮，映著墻上整面鏡子，把二十多根把桿都照得清清楚楚。

“都繃緊了——腳再往外旋半寸！”老師的聲音裹著鏡子的回聲，在舞蹈室里蕩開。

許爾深吸口氣，指尖攥緊把桿，木質把桿被手心的汗浸得發潮。喬恩就在她旁邊的把桿，兩人腿都壓在同一高度，膝蓋碰著膝蓋，能感覺到彼此微微發顫的小腿肌肉。

“嗒嗒嗒”的腳步聲從門口傳來。老師領著個女生走進來，新同學穿著一身深灰練功服，和她們的淺粉格格不入，頭發利落地束成高馬尾，發尾掃過肩胛骨，走路時脊背挺得筆直，像根繃緊的弦。

“給大家介紹下，”老師拍了拍手，“這是沈晴，從隔壁班轉來的，以后跟咱們一起訓練，也是舞蹈生。”

沈晴沒說話，只是掃了眼鏡子里的眾人，眼神淡淡的，眉峰微挑，帶著點說不清的疏離感。鏡子里的她下頜線很清晰，唇色偏淡，站在那里像塊沒被焐熱的玉，透著點冷意。

喬恩的胳膊肘輕輕撞了撞許爾的腰，用氣聲說：“我知道她，開學第一天就和班上的一個女生打起來了，都說她脾氣不好……”

聲音壓得極低，幾乎要融進地板的反光里。可許爾剛要點頭，就見鏡子里的沈晴突然轉過頭，目光直直地射過來。

喬恩的聲音戛然而止，脖子猛地縮了縮，飛快地轉回頭盯著自己的腳尖。

沈晴的目光在喬恩臉上頓了半秒，帶著點冷冽的銳度，像冰棱刮過。然后，那目光移開，落在了許爾身上。

許爾能從鏡子里看見她的眼神——不算兇，卻帶著種探究的直，像在打量什么。那目光在她壓腿的膝蓋、攥著把桿的手、還有微微發紅的耳尖上停了兩秒，才慢悠悠地收回去，轉身走向最角落的把桿。

許爾莫名的有些心虛，在她收回目光后，輕輕的吐了口氣。

“許爾，她剛剛是不是在看你啊？”喬恩的氣聲又傳了過來。

“她不會記你頭上了吧？”一想到是她蛐蛐人的，喬恩就覺得愧疚。

許爾壓著聲：“沒事。”

下午上完文化課后，許爾和喬恩去買了晚飯。她低著頭，一個字一個字的看著手里飯團的配料表，喬恩領著她在教學樓走廊里穿梭。

才剛走到一班門口，就看見四班前面圍滿了人，喧吵聲讓許爾抬起眼，又和喬恩相覷。直到走到四班，問了圍觀的人，才知道里面有人在吵架，但是又說不出個所以然。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四班的門窗閉著，吃瓜的人只能貼著窗看，窗口就那么小，人擠著人。

“……沈晴為什么要用書砸她啊？”

“不知道啊……”

喬恩捕捉到關鍵詞，她松開許爾的手，往人群里擠著，爭做前排吃瓜觀眾。

許爾“誒”了聲，只見喬恩已經和前排貼窗的人聊的火熱了。吃完晚飯的人都回來的差不多了，這里的人也越來越多，她想往自己教室走，又擠不過去，又想往回退，誰知背后的人更多。

“不好意思。”她一個一個抱歉然后慢慢挪動步子，背后突然一道重力，她一個踉蹌，手里的飯團掉在地上，她低著頭要撿，剛要彎腰，手臂就被人抓住了。

“別要了。”

是個男生的聲音。

許爾驚的還沒看清是誰，被抓住的手就已經甩開了。

她對上祁厭的臉，腦袋一時宕機，小嘴微張著說不出話。祁厭挑著只眉，嘴角也學著她，帶著逗人的意思，趁著她還懵，他又重新抓住她的手，護著她慢慢從人堆里出來。

“謝謝。”許爾說的認真。

她臉白白的，小小的，跟以前相比，更瘦了些。

祁厭這么想著，突然發現面前的女生竟然長高了這么多。

高中后他還沒這么和她這么近距離過，這才對她的身高有了實感。

“你多高了啊？”

正當許爾想著自己的飯團會不會被人踩成餅的時候，祁厭沒來由的問了這一句。

“163。”

許爾長得很快，初中考試的時候測的連一米六都沒有。

也正因為長高了，體重也得更加控制了。

想到這個，許爾突然就不惋惜那個會被踩扁的飯團了，畢竟它熱量對她來說還是有點高了。

祁厭靠在墻邊，低著些頭看著許爾思考著什么。他抿著唇，想著要再說些什么。

這時候許爾抬頭看著他，“你怎么在這兒，是這層的嗎？”

“嗯，我一班的。”祁厭回。

許爾“哦哦”的點著頭，一副原來是這樣的模樣。

她每天一大半的時間都在舞蹈室，跟祁厭沒打過幾次照面，但祁厭就不一樣了，每次她要從教室去舞蹈室的時候都會經過一班下樓梯，而他都能從窗外看見她。

“我是五班的。”

“嗯，我知道。”

“哦。”

氣氛正尷尬的時候，四班前面的人突然散開了些，接著就是開門聲，然后是一句震懾力十足的“都給我滾開”。

許爾回過頭，見著沈晴正往這邊走來。她眉頭擰著死緊，有過路的人好奇多看了她幾眼，被她冷冷的掃了回去，還附帶著句臟話。

眼看著沈晴就要經過這里了，許爾連忙轉移視線，身子也往祁厭這邊測了測。

她這副模樣倒是有些新奇，祁厭輕聲問：“你在害怕？”

聽到這話，許爾第一時間搖搖頭，還沒來得及開口，一只手就搭在了她肩上，許爾側頭瞬間失聲，只見那人的額頭還帶著剛添上的擦傷。

“許爾是吧？”沈晴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