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休息好的宗門不包括道玄宗。

頂著四個黑眼圈，顧云塵與顧云染仍舊大眼瞪著小眼。

“還是想不起來嗎？”

見姐姐皺眉咬牙切齒，顧云塵不免有些擔憂。

雖說沒有那么巧，并非看見一息時被周白推醒。

但被這一擾，顧云染醒來愣神的片刻，這夢境如鏡面破碎般瞬間消散腦海。

再想去回憶，她卻死活記不起半分細節了。

也正因如此，此刻的她，無法判斷自己與弟弟的吉兇。

夢中，顧云染不光能看見果。

同樣也能看見關于二人，身陷這因果的吉兇。

而自打八年前出事，姐弟二人的性格稍有變化。

顧云塵開始試著不避因，主動多結因試圖調整結果。

顧云染則變得膽小了許多，雖仗著吉兇行事依然莽撞，但若是見了壞果，本能的便會開始恐懼起來。

先前夢中恐怖萬分，但論吉兇，姐弟二人其實并無大礙。

只是回想八年前類似的預兆，自己差點害死了所有人，顧云染便有些不安。

可現在看不見果，也看不見吉兇。

顧云染徹底的慌了。

已經哭了一宿，她漲紅了雙眸。

而顧云塵要慘一些，整個手臂青一塊紫一塊，一頭白發更顯幾分愁容。

好在他起碼是看到了因，顧不上手被掐得生疼，索性幫姐姐分分神，一同分析起來。

他看見的，是一瓶藥。

按理不同于姐姐的一息，通常顧云塵見因，看到的畫面會更多一些。

可這次畫面停留的時間一樣，但全聚焦在一瓶丹藥之上。

瓶身漆黑，瓶口木塞系了紅繩。

他倆實在分析不出有何深意，只得再度討論起何苗來。

無奈昨日雖試著四下打探，可覺劍宗的人為了避免何苗添亂，誰也不肯提這孩子在哪。

廂房內一時陷入無奈，見姐姐心態炸裂，顧云塵隨即起身。

本想開窗給姐姐透透氣，可這一推，他看見了外面正鬼鬼祟祟的余仙醫。

藥？

余仙醫？

顧云塵撐著窗沿一時與其四目相對。

正猶豫要不要打招呼時，仙醫反倒開了口。

“小云塵你嚇我一跳！”

余鳳原本聽從周白等人的吩咐，盡可能的避開各家視線，結果反被開窗的顧云塵給嚇了一跳。

一見是道玄宗，她松了口氣，隨即湊了上前。

顧云塵見狀想擋，但還是讓她看見了屋里的姐姐。

一看這妮子目掛血絲瞼下染影，又呆坐床上面色蒼白，余鳳不免擔心道：“喲，丫頭這是怎么了？”

“姐姐在家睡慣了，認床。”

“嗯，多謝仙醫關心，云染只是沒休息好，有些失神罷了。”

姐弟二人面不改色一唱一和。

但想到昨夜倆孩子可憐兮兮的靠墻睡著，余鳳頓時于心不忍。

她隨手就從懷里掏出了個藥瓶。

一見此物，顧云塵眼角一跳，可就在這時，一只手攔住了遞出的藥瓶。

“陳大哥？！”

看見陳宇哲的他有些吃驚，而被這一喊，顧云染也起身迎上了窗口。

不過不同于姐弟的激動，余鳳一臉不滿低聲道：“小宇哲你跟蹤我！你真讓他倆給帶壞了！你知不知道他倆昨天想給你…”

“噓！”

陳宇哲接過藥瓶輕輕噓聲，掛起壞笑繼續嘀咕。

“就是知道才擔心您吶。”

“白疼你了，這是安神丸，不信你自己嘗嘗。”

余鳳扒開藥塞，推著他的手遞向鼻頭。

安神丸不是什么稀罕藥丸，基本屬于各家常備，鼻翼一動，陳宇哲這才還回了藥瓶。

“你自己看看這丫頭都愁成啥樣了，怎么，你們覺劍宗床不好還不讓人吃點藥緩緩？”

這話一下把他給說尷尬了。

外院床確實一般，筑基后大多不需要睡眠，這床都是給外院弟子臨時歇息的住檔。

不過余鳳接回藥瓶，一想昨天自己確實添了不少亂。

糾結了一番，她只取了兩枚遞給了云染。

見顧家丫頭收下藥丸點頭謝謝，余鳳收起藥瓶就要離開。

“行了，我也不擱這顯眼了，唉，人老珠黃，到哪都遭人嫌棄，誒，憶往昔啊，憶往昔…”

聲音隨步漸行漸遠。

顧云塵死死盯著她遠去的方向，并沒注意話里的陰陽怪氣。

反倒陳宇哲一聽更尷尬了。

周白他們仨商量的，其實只是順路跟蹤，原本是來盯顧家姐弟，卻撞上了給藥的一幕。

想到昨日差點中毒的就是自己，這才上前阻攔。

不過看他愣在窗前，顧云染怯生生的開口：“陳大哥…”

可話在嘴邊又不知說什么。

幾乎八年沒見，自從自己的莽撞傷了何掌爐，陳大哥送完就對她倆避而不見。

一時眼淚又要溢出，卻見陳宇哲拍了拍她的肩。

“云染長漂亮了哈，快吃了藥歇息吧。”

聞言顧云染連忙服下藥丸，下意識的一嚼，苦澀頓時充滿口腔。

不知是藥苦還是心苦，她沒憋住，小臉一擰再度哭了出來。

“對不起，對不起…”

話沒說完，就見陳宇哲一個爆栗磕在云塵腦門。

“傻小子愣著干嘛，沒看你姐吃藥苦舌頭啦？倒茶去啊！”

“嘶！哦哦哦，好的好的。”

顧云塵捂著腦門回屋倒茶，他這才倚上窗邊擦了擦姐姐的淚花。

“有啥對不起的，我從來就沒怪過你們，老陳是劍修，我只會怪自己不夠強。”

窗邊一時沉默，只有細細的抽泣隨風。

而見顧云塵端著茶水左顧右盼，宇哲又抬起了手。

云塵下意識的想躲，可端著東西不好左右，只得閉眼縮了縮腦袋。

不過沒等來爆栗，卻看他揉了揉自己的腦門。

“記住，別好心辦了壞事。”

陳宇哲揉完笑笑退開一步，順手幫她們倆合上了窗。

“等演完了，我給你們烤兔子吃。”

……

“不可以吃兔兔！”

何苗雙眼沁著淚花，一把抱住了趙師兄的腿哭鬧。

拎著兔子的趙志勇頭都大了，頓時有些后悔提議來帶孩子。

不。

這他娘是帶祖宗！

何苗在宗內向來寵得緊，平日可謂要啥給啥。

可眼下看著她，自己不敢隨意走動，這姑奶奶干糧不吃，辟谷丹更不吃。

將就素了兩天就吵著吃肉，這好不容易附近抓了只兔子，卻又哭鬧起來不讓殺。

女人果然是亂道心的禍根，我想打鐵了！快讓我去打鐵吧！

可就在這時，忽聞門外響動。

趙志勇捏著兔耳拖著何苗，移步往門邊縫隙一看。

忽然感到心中一松，他仿佛見到了仙女降臨。

“小何苗！想不想余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