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各宗都得以安神的夜晚，周白反而有些失眠了。

倒不是因為自己的提議只是被恰好選用，也不是思考計劃的孰優孰劣。

而是行事思路上的反差。

演出計劃看上去大差不差，但實際過程卻是天差地別。

不同于周白，習慣的按部就班循序漸進。

師傅們講求的是個大開，合不合隨意。

自己還在那琢磨著怎么起勢造勢，可他們眼里只要打的夠狠，給人留個血皮，自有大儒為你辯經。

就算沒有大儒，靈劍往脖子上一架，誰都可以是大儒。

這特么就是理論派和實踐派的區別。

甚至不光是師傅們，上梁不正下梁歪，謝承陽和陳宇哲同樣如此。

不過也不奇怪，在這樣的世上活到現在。

他們不能演也不敢演，只能一刀一劍砍出個未來。

想到二位師兄，周白下意識的笑了笑。

回想前世，自己除了名校的高材生，互聯網大廠的小高管。

其實還有一個身份，孤兒。

感謝國家的培養，上輩子過得順順利利，自己開朗的甚至不像個孤兒。

但開朗下的有些東西，是刻在骨子里丟不掉的。

比如敏感，又比如多疑。

“喏，吃了你的香糕，送你顆糖?！?

大殿角落，陳宇哲說完見氣氛有些沉寂，隨手掏了顆糖遞了過來。

“放屁，香糕那是他搶我的！”

“我他娘又不是沒給過你，聽者有份唄?！?

二人的爭執再度活躍了下氣氛，周白笑笑，接過糖就打算剝開。

可就在這時，兩只手卻忽然一起攔住了自己。

“別急！”

“有用！”

兩位師兄異口異聲。

黑暗中看不清他倆的表情，只感覺說完的他倆拍了拍自己手臂。

想到自己擔憂的顧家姐弟，周白隨即收起了糖果。

“走吧，師傅還等著總結吶?！?

起身的三人勾肩搭背，從黑暗中步入回廊。

翌日。

天氣晴朗，距試劍大演還有五天。

……

昨夜各家休息得都不錯。

不過這心一旦穩下來，就容易生些流言。

“你真讓煉氣期揍了？”

“放你娘的屁！人周仙長那是大隱于心，能一樣嗎？”

“是不一樣，還拿著青嵐讓煉氣期給揍了？”

“我又不知青嵐劍訣，充其量就是把好劍罷了！還有你能不能別提煉氣期了！”

“沒問題，聽說仙長無劍起意，一擊就碎了青嵐？”

“對，嘖嘖嘖，像是什么臥槽劍法，你別說，仙長這招怪順口的。”

“然后挨完揍你還和人撒上嬌了？”

“……”

肖執事臉上如同變幻的彩燈。

顫抖著胡須支吾了一會，他再度開口。

“我確實被煉氣期揍了，滿意了吧，但劍修證道不論道行，昨夜我那是敬佩之情?！?

“敬佩到抱…”

“行了行了，滾蛋！晚上咱還得配合鑄院入門呢！”

總算送走了昨夜未到場的幾個同輩，肖執事一腳踹開了廂房的大門。

幾個附耳貼門的弟子順勢倒地，他正了正臉色罵道：“怎么！就那么想知道師傅丟了臉？”

弟子們紛紛搖頭不敢，他這才叮囑起來。

“丟臉事小，丟命事大！你們要多學學人周仙長，藏器于身，又心懷廣大，這才是我們正派劍修該走的路！”

肖執事又說了說晚上鬧事的細節，見弟子們點頭退下準備，他長出了一口氣。

蕩劍門不是什么大宗門，他昨日出頭自有原因。

不同于大宗處事多于心計，小宗門生存便更仰仗附勢。

他不敢結怨任何一家，何多也好，莫問也罷，七日后無論誰領權，覺劍宗依然是滄瀾最頂尖的鑄劍名門。

從前日演舞臺起，他便下定了隨勢倒的決心。

直到看見了周白。

屏息運氣一番，自己道心是真的穩中帶進。

甚至不止是道心，昨日出劍瞬間自己就后悔了，但劍已出弦再無收勢之力。

可就在那時，他劍心忽然顫抖了一絲，那種感覺，就仿佛有人在耳畔低語。

別怕，放心捅。

等回過神來已經放下了周白，自己愣神片刻，劍心竟然精進了一分。

聽說過劍修大能能強行壓制劍心，于千絲萬縷中尋一絲死線一擊斃命。

可沒聽說過能給這千絲萬縷理順的招兒??！

臥槽？

臥槽！

肖執事下意識的感嘆。

當即他就下定了決心，在何多與莫問間，選擇了周白。

別說當狗了，就算周仙長真下藥，要能真有這既穩道心又漲劍心的藥。

他當飯吃！

“丫頭，你真當飯吃啊?！?

何多看著面前堆成小山的固源丹驚嘆。

“嗯吶，我都已經不會乏力了。”

韓瑾宜說著御氣不斷剝開藥殼，手指一揮，一縷濁氣便匯于光潔玉石之中。

若是剝得煩了，就隨手丟一顆進嘴里。

嚼吧嚼吧吐掉糖皮，她不怎么喜歡太甜的東西。

見狀，何多只得搖頭苦笑。

繼續提筆書寫所有上品靈劍的御劍訣。

而余光一瞥，韓瑾宜反倒擔心的問道：“掌爐，這御劍訣全說出去不會有危險吧？今晚以后，這內門可就剩咱倆了啊。”

她說著像是有些不好意思，剝糖的速度稍稍慢了下來。

“我這不成器的劍…丹修，幫不了您什么忙。”

“傻丫頭，你是不是對大乘期有什么誤解？”

何多笑笑松開繃著的老臉，不過提到境界，他表情又顯一絲嚴肅。

“你還壓著修為吶？”

見韓瑾宜紅著臉點了點頭，他剛想開口斥責幾句，卻話在嘴邊沒了聲響。

何多勸不出口。

他又何嘗不是呢，早年符修筑基，硬改了鑄修還成了一屆宗師。

證道在心，心之所向一往無前。

只是苦了余鳳，千年難得一見的丹修苗子，莫名其妙被老莫領進了劍閣。

可她既是千年難見的丹修，同樣也是千年難見的劍呆。

別說劍意了，最基礎的劍法在韓瑾宜手里，都能舞成大娘掃地。

想到這里，何多開口道：“丫頭，要不行你來鑄院吧。”

可一聽這話，韓瑾宜停下了手上的活，她撩了撩頭發略略傾身。

“掌爐別擔心，我可能找到突破的法子了。”

她說著回憶那一絲絲劍意，壓低了聲音繼續說道：“不知師傅和您說了沒，新進門的那個周白！他是先天劍體！”

“嗯，我知道?！?

何多聞言面不改色。

同樣壓低聲音略略側身，他繼續問道：“那你想怎么突破？”

韓瑾宜頓時漲紅了臉。

十指交接不斷扣著指尖，她用蚊子般的聲音開口說起。

“用師弟，我要他助我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