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周白是個很有危機感的人。

如果只是懷疑，他不會貿然來找莫問對峙。

而能讓這份懷疑轉化為肯定，同各家一樣，源于道玄宗的姐弟。

顧家姐弟今天狀態相當不好。

昨夜大眼瞪了一宿小眼，一大清早又要去后堂商議。

好在得到的戲份相當簡單，等周白提出劍冢秘聞時，若有人質疑，由她倆當謎語人開口穩住人心。

甚至不需要背詞。

身為奇門卦修，搬弄是非黑白，對她們而言，約等于本能。

但壞就壞在這活太簡單了。

顧云染顧云塵沒有藏私，道行不光只有煉氣，還是二段初期。

各家長老垂愛也不全是念及道玄宗，而是她倆真是孩子，在這個人均幾百歲的世界里。

她倆剛滿二十一。

根骨未堅，心性不齊。

想到自己代表道玄宗出場，昨日又獨自提早離場。

今日雖困得要死，可看著后堂來來往往忙碌的各家，硬是沒好意思打盹。

當然，沒座也是其中原因。

于是她倆這后堂看看，那大殿晃晃，回廊來回走了八百遍，卻想靠也沒敢靠下身去。

最終啥也沒干，但總算過上了忙碌而充實的一天。

直到入夜，翹丨臀遇上了扁凳。

這四下燈光昏暗，殿上莫掌劍又開口之乎者也。

姐弟二人不時輕晃試圖保持清醒，晃著晃著越發向后，隨即靠上了墻。

這真是一堵好墻！

青磚壘實了墻根，立面嵌上了板料，清漆年久多少有些斑駁，細細嗅嗅，能聞到裂痕里松木獨有的淡香，話說回來，道玄宗的墻好像也有這個味道……

顧云染再睜眼，周白拱手映入眼簾。

趴在弟弟身上的她猛然一驚，夢中所見迅速化作烏有。

被姐姐一扯，顧云塵這才緩緩醒了過來。

“多謝道玄宗…”

還沒聽清周白說了什么，顧云塵就感覺肘心被姐姐一掐，隨即疑惑的轉頭。

對上姐姐的目光，她眼里再現不安。

但不同于飛舟上的恐懼，這份不安里，更多的是對未知的驚慌。

而周白一見這倆面面相覷，一想今晚出演雖一波三折，但好歹也算圓滿落幕。

收起言語里的陰陽怪氣，他再度開口。

“時候不早，二位快些回去歇…”

話沒說完，顧云染一把松開弟弟反而抓住了自己。

“都怪你！都怪…”

突如其來的一抓讓周白有些愣神，轉而心頭同樣掛上了怒氣。

我沒怪你們，你反倒先怪起我來了？

這合理嗎？

這太不合理了！

見周白眉目一緊，顧云塵一把捂住姐姐的嘴，連忙起身開口圓場。

“勿怪勿怪！姐姐在家被寵得緊，醒障，對！這是犯了醒障！多有得罪，還望周兄大量，多多海涵！”

他說著后手連忙壓向顧云染，逼著她略略做了幾個躬身。

但手能捂住嘴，卻捂不住眼。

即便燈光昏暗，周白也看見了她死死盯著自己的眼神。

巧了，這眼神昨天剛見過。

就是顧云染得知自己主持大演時的眼神。

想到自己又不欠她錢，那肯定是欠了點別的東西。

周白重新掛上笑容：“顧兄言重了，咱們心系大比，我又何嘗不是難以安神呢。”

微笑著目送她倆離開大殿，周白逃也似的奔回了后堂。

自己受過義務教育，對什么因果卦言多少有些鄙夷。

可有感一口大鍋即將扣上自己，周白必須問個明白。

至于問誰…

演出落幕，自然要總結一番，安齊通知外院躲著鑄造凡劍的師兄，后堂一時人來人往。

“嘖！”

見謝承陽正在安撫還驚魂未定的陳宇哲，周白倚在入口點頭輕嘖了一聲。

謝師兄聞聲會意，拍了拍宇哲肩膀隨即起身。

二人一同走出后堂，于回廊正中坐下，謝承陽從懷里掏出一塊糕點。

“嘗嘗。”

周白沒有絲毫猶豫，接過就往嘴里一扔。

見狀，謝師兄眉梢一挑。

“喲，你就不怕有毒？這可是剛剛仙醫給的！”

“我信你，嗯？還挺好吃的，還有么？”

“沒了沒了！說吧，啥事。”

謝承陽順勢攤入靠中，不時和來往的師兄弟們打著招呼。

而周白同樣放松下來，側身嚼干凈了嘴里的香糕。

“我是劍。”

“我知道。”

“我就是新劍。”

謝承陽扭頭瞪大了雙眼，而周白卻順勢往他懷里翻了起來。

“我就猜還有，仙醫那么大方的人，來大師兄你也嘗嘗。”

他抓過一包香糕，自顧自往嘴里塞了一塊。

而抬手又遞出一塊，謝承陽順手看去，這才注意安齊正憨笑走來。

“嗯！好吃，你倆今天演的可真好！不過我還得…”

“臺前哪有幕后辛苦，剛我看見玉工坊的師兄進去了，大師兄您先忙。”

二人微笑送走安齊，謝承陽再次裝作放松。

“你什么意思？”

“交個底，想找師兄請教請教。”

選擇謝承陽，并非這兩天相處時間最多。

大殿空中，雖說看他讓開多有不滿。

但就是這一讓，說明了他確實是身在戲中。

不同于莫問那毫無保留的殺意，謝承陽哪怕看自己的眼神再堅毅，也仍然考慮了這幕大戲是否合理。

謝承陽還在與來往的同門打著招呼，但心里，卻在默默猶豫。

回想殿中自己倒下時的所見，他略略側頭望向周白。

“師弟想請教什么？”

“唉，這不剛入宗嘛，我什么都不懂，那自然先得學學門規吶。”

周白開口謙遜，來往同門見了紛紛點頭。

而謝承陽聞言一同點頭笑笑：“孺子可教也，不過咱宗門門規可厚著吶，走，我領你去看看。”

“叫上宇哲。”

二人起身，周白終于壓低了聲音。

“喲，你這信任來的夠快的，一拳就行？”

“不完全是信任，而是怕！”

周白自然而然將香糕收入懷中：“道玄宗倆姐弟不對勁，我得問問宇哲。”

可一聽道玄宗，謝承陽頓時皺起了眉頭。

二人起身走回后堂，趁著沒人錯身，謝師兄附耳問起。

“你到底發現了什么？”

“沒啥，就是感慨下二位師傅的演技，嘖嘖嘖，真好！不像演的。”

視線落于后堂最底，莫問正同安齊與玉工坊的師兄商量凡劍。

謝承陽看了看掌劍，又看了看倚在門旁的周白。

隨即與他一同倚在入口。

“嘖嘖。”

二人點頭齊聲，宇哲回眸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