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訪完成得差不多了。

姜也從頭到尾檢查一遍后收起電腦，朝蘇傾華淡淡一笑：“蘇老師，感謝配合。”

而蘇傾華愣愣的，沒給她一點回應。

不知道是不是被她剛剛說的話嚇到了。

姜也也沒管她，轉身就走。

到達一樓后電梯門剛開，她抬眼就看到陳皓直挺挺地站在她面前。

“你還沒走？”

姜也不解地問。

“太太，老板在那邊等你。”

陳浩僵硬地回復。

姜也蹙眉，順著他的目光看了過去，黑色賓利里，陸聞京鼻梁上騷包地戴了一副墨鏡，他朝姜也抬了抬下巴，語氣不容置喙：“過來。”

姜也拿包包擋了擋太陽，抬腳向他走去。

她下意識地想開后座的車門，沒想到陸聞京突然冷冰冰地開口：“我是你的司機？”

姜也：“？”

她默默地關上車門，坐上了副駕。

陸聞京開車的時候不喜歡說話，本來姜也也沒打算說的，只是——

“我剛剛，把我們結婚了的事告訴蘇傾華了。”

“不過她好像沒什么反應。離協議到期還有半年，你要是想把時間提前也行……”

姜也能和陸聞京結婚完全是個意外。

誰都沒想到她能被寫進陸家的戶口本。

父親在那場意外中死亡后她和母親就被接到了陸家，在別人眼里她們是踩了狗屎運一朝飛黃騰達，可只有自己知道過的是怎樣寄人籬下的生活。

姜也清楚地記得，陸聞京從小就不喜歡自己，甚至到了討厭的地步。

那點討厭到了二叔陸凜要給他們指婚的時候被淋漓盡致地表現了出來。

婚后半年不到陸聞京就出了國，像是無聲的抗爭。

姜也能理解，她也不想和陸聞京結婚。

但是母親逼得緊，凌鳳儀又不停地找她談話，最后她實在沒辦法了，只得自己打印了一份文件跑到陸聞京辦公室。

——“我知道你不想和我結婚，我也不想結。但是沒辦法，他們逼我逼得緊。所以我寫了這份協議，我們就結婚三年，三年后就去離婚。到期了隨便編個理由，我不相信他們不允許。”

她的原話好像是這樣。

陸聞京當時沒回答，他甚至只抬眼瞥了她一眼后就低下了頭。

偌大的辦公室只有她一個人說話的聲音。

姜也咬了咬牙，把那份文件放在陸聞京面前：“你聽到我說的話了嗎？”

陸聞京總算有動作了。

他抬眸冷淡地看著她：“你打擾到我工作了。”

“你先看看我寫的協議。”

姜也不依不饒地盯他的眼睛，兩人僵持不下。

最后還是陳皓來把她“請”走的。

第二天姜也就收到了一份完善的、簽好字的協議。協議上的內容和她寫得大差不差。

“知道了。”

出乎意料的，陸聞京的回答很平靜。

沉默。

這種態度可不是姜也想要的。

“你就這回答？”

碰巧到了一個路口，此時是紅燈，陸聞京將車停下后轉頭看她：“不然你想要我怎么回答，夸你做得好？”

“……”

姜也沒話說。

綠燈亮起，陸聞京啟動汽車的同時淡淡開口：“離協議結束還有半年，別忘了這半年你還是陸太太。”

姜也回懟：“是。但也請你注意一下，這半年里你還是有婦之夫，別到處沾花惹草來礙我的眼。”

“誣陷人的手法倒是一套一套的。”

陸聞京單手轉彎，左手戒指上的鉆石在陽光照射下有些反光。

姜也：“我誣陷你？我怎么誣陷你了？”

陸聞京意味不明地勾了下唇。

剛下飛機那會陸聞京的注意力全放在了車里的姜也身上，等他發現自己的領帶被動了的時候，那人已經眼疾手快地把手放了下去。

陸聞京皺眉打量起突然出現在他身旁的這個人。

對上他犀利的眼神，蘇傾華面露尷尬，但還是笑著說：“陸先生，你剛剛的領帶歪了，所以我……”

“你有點冒昧了。”

陸聞京冷冰冰地打斷她的話，伸手解開了被蘇傾華碰過的領帶，隨手遞給陳皓。

見他這樣，蘇傾華臉上的笑容凝固在臉上，她還想再說些什么，陸聞京已經走遠了。

“我是博物館的展品嗎，怎么什么人都想來碰一下。”

陸聞京臉上鮮有不耐煩的神色，陳皓解釋著說：“因為您熱度大。”

陸聞京輕嗤一聲：“我看是他們臉比較大。”

陳皓：“……”

他顯然已經習慣了，沒表現出什么。

所以陸聞京之前說他不認識蘇傾華這件事，是真的。

是她誤會了？

姜也的氣焰消了大半。

其實仔細想想陸聞京這幾年身邊的女人少得可憐，除了她也沒見過有誰能近他的身。

之前還有人說過，像陸聞京這種人注定是要孤寡終身的。

“嗯，你沒誣陷。”陸聞京沒什么表情，“你說的全都是真的。”

姜也：“……”

你他媽的。

*

到達漓江別苑后姜也率先下車，陳嫂滿臉堆笑地迎上來，

——卻不是對她。

“先生，您總算回家了。”

陳嫂含情脈脈的，比她這個正牌老婆還熱情。

姜也的新聞稿還沒寫完，她沒管身后的兩人在聊些什么，自顧自地走進了屋里。

陳嫂已經做好了晚飯，她淡淡瞥了一眼，突然笑了。

沒一樣是她愛吃的，全是陸聞京的口味。

她轉身上樓，對剛進門的陸聞京說：“不用等我吃飯，我今晚減肥。”

話畢，她就走進了二樓的房間里。

之前出差的終稿還沒寫完，姜也給自己泡了一杯咖啡，對著虞敬發的意見修改起來。

姜也是個工作狂，忙起來廢寢忘食的，就靠一杯咖啡續命。

眼看終稿完成后她抿了口咖啡，繼續寫著剛剛采訪的新聞。

等她敲下最后一個字后，這篇新聞的初稿就完成了。

長途飛行的疲憊突然襲來，她伸了個懶腰，正打算脫衣服去洗澡，衣領都拉了一半，臥室門突然被打開了。

姜也下意識把衣領拉了回去。

進來的是陸聞京。

姜也忍不住皺眉：“你進臥室都不敲門的？”

她剛剛差點就脫衣服了。

陸聞京伸手解開了襯衣的扣子，側眸瞥了她一眼：“我回我自己房間還需要敲門？”

“……”

那也確實是。

見她反應這么大，陸聞京解扣子的手一頓，瞇眼問：“你在屋里藏男人了？”

姜也：“？”

她覺得他莫名奇妙，故意唱反調：“是藏了，床上有五十個，床下有五十個，廁所里還有八個。”

陸聞京笑了：“你集齊梁山108好漢呢？”

姜也懶得跟他說，拿著睡衣去了浴室。

等她洗完從浴室出來時看到陸聞京站在窗前打電話。

陸聞京側身抬眼看她，左手食指放在嘴邊做了個“噓”的動作。

姜也：“……”

她又不會故意在他打電話的時候說話。

她坐在床上打開手機，看見微信上多了好幾條消息。

紀綰：【也子，既然你老公回來了，明天應該不能一起吃飯了吧？】

紀綰：【這狗男人打算什么時候再走啊？】

姜也一條條回復：【我們一起吃飯跟他有什么關系。】

姜也：【不知道。沒準他這次在倫敦欠了一屁股債，回來只是為了避避風頭。】

紀綰：“……”

她有些無語：【你老公有多厲害你是一點都不了解啊。】

姜也沉默了。

說實話，她確實不了解陸聞京的工作，但江北陸家家大業大，培養出來的繼承人應該差不到哪兒去。

紀綰又發來一條消息，不過是語音：“話說大半夜的我給你發消息會不會打擾到你們過二人世界啊，陸聞京明天不會找幾個人來干我吧。”

姜也沒多想，直接開外放聽，不過只一秒她就后悔了，連忙手忙腳亂地把音量鍵調低。

做完這一切后，還心虛地看了一眼陸聞京的方向。

他電話已經打完了，拿著睡衣去了浴室，表情沒什么變化，看樣子是沒聽到紀綰的這段語音。

聽著浴室里傳來淅淅瀝瀝的水聲，姜也松了口氣，暗暗發誓今后一定不能隨便外放紀綰的語音。

姜也：【下次別發這么曖昧的語音了，搞得像我跟他的婚姻是真的一樣。】

紀綰笑了幾聲：“怎么，被陸聞京聽到了啊。其實我覺得你們假戲真做也不是不可以，你騙得了別人騙不了我，陸聞京可是你……”

“不可能。”姜也聽到一半就斬金截鐵地回復，“我們絕對不可能假戲真做。”

她還記得第一次去陸家，陸聞京看她的眼神。

那個時候她抓著媽媽的手，睜大眼睛，無措地看著陸家的豪華大房子。

陸聞京穿著裁剪得體的西裝，就站在她面前。

他光鮮亮麗，她狼狽不堪。

姜媽媽拍了拍她的手，笑著說：“去跟你陸哥哥打個招呼。”

姜也初到陌生環境，有些害怕，但她還是鼓起勇氣往前走了一步：“陸，陸哥哥好。”

陸聞京神色冰冷，眉眼間都帶著疏離，看她的眼神像是在看陌生人：“我不記得我媽還給我生了個妹妹。”

語氣冷得像西伯利亞的寒流。

姜媽媽的笑容瞬間凝固在臉上。

姜也心里很難過，她以為陸聞京不記得她了，立馬著急地說：“陸聞京，我是姜也啊，你之前還帶我去游樂園了的，我們……”

“早知道你是這種人。”陸聞京殘忍地打斷她，一字一句地，“我連看都不會看你一眼。”

——“我不會娶你，勸你和二叔死了這條心。”

這些話是他親口說的，錯不了。

姜也看得很清楚。

她從來都不奢求陸聞京能喜歡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