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里有棵千年桃樹年年開花，故而他對這個香味很熟悉。

正當他好奇屋內為什么會有花香味時，瞳孔陡然一縮。

只是愣神的功夫，靈曜眉間的痣變了顏色，一縷粉白紋路出現在黑氣最濃郁處格外亮眼，那紋路好似一朵花覆蓋在痣上，爬行的黑氣像是察覺到什么，突然四散開來在空中掙扎扭動，似乎想逃走，轉眼就被“桃花”吸了進去。

黑氣與花一同消失不見。

一切歸于風平浪靜，那些怪事像沒有發生過，大夫湊近看，靈曜眉間的痣仍是鮮紅。

那不詳的黑氣為什么會出現在他身上，那抹花紋為什么又能吸走黑氣？

大夫不懂仙法，想不出名堂，但他肯定昏睡的少年絕不是普通人，單看被血浸透的青衣就不是凡品，說不定還是山上仙君。

立在床側，他盯著靈曜眉心紅痣嘟囔：“那個花朵紋路，我怎么覺得與村里那棵千年桃樹有關呢，難不成那棵樹真開了靈智？”

──

靈曜夢見了自己，冥頑不靈、不聽勸阻、曝尸荒野的自己。

而罪魁禍首魔尊燭翼就踩在他尸體上幸災樂禍。

靈曜在一旁靜靜地看著，他清楚記得自己在桃花下被花妖殺死了，也感受到燭翼種在他身體中的魔氣被激起。

虛弱之身的他對抗不了魔氣，他必死無疑，為何還會出現在夢境中。

“靈曜，你真難殺”

身后冷不丁傳來燭翼的聲音，他驚愕轉身，身后空無一物，是他出現了幻覺？

“本尊說過，離梨瑤遠一些，不然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我也不會放過你”

左側也傳來聲音，嗓音中帶著怨毒：

“不論你在哪，這縷魔氣都會在你身體里，待你虛弱時吞掉你”

“你不死，魔界萬千子民永不罷休”

燭翼不屑一顧的聲音從四面八方襲來：

“快去死吧”

“你保護不了梨瑤，快去死吧！”

……

這些，全是燭翼當初對他說過的話。

靈曜倏地勾起唇角，清冷的嗓音清晰傳遍每個角落。

“想讓我離開師姐，離開玄青宗，癡心妄想──”

垂在身側的手從百寶囊里捏出禁音符，指尖燃氣的靈氣將它點燃，想象中的寂靜卻并未出現，燭翼的聲音愈發尖銳刺耳。

“沒用？”

禁音符不會有不能用的情況，哪怕是夢境。

他低頭看去，手中燃燒著的哪是符咒，分明是一片被燒焦的花瓣。

“嗯？我符呢？”

燭翼派人追殺他，竟還偷他的東西！小人做派！

把百寶囊翻了個底朝天，靈曜也未看見壓在袋底那件法器，也被拿走了？！

靈曜垂死病中驚坐起，情緒起伏過大竟直接從夢境中抽離出來，起來第一時間就是翻百寶囊。

花瓣！花瓣！全是花瓣！

狹長的鳳眸微瞇，唇邊諷刺的笑意越來越深，他催動靈力將囊中的花瓣燒了個盡。

咬牙切齒：“小、花、妖”

他冷不丁坐起來，周身散發的寒氣把守在一旁的夫妻嚇了一跳。

感知到身旁有人的氣息，劍靈先他一步現身，躍躍欲試指向身后，若得到靈曜指示怕是下一秒就會沖過去。

靈曜轉頭看去，正好與那瑟瑟發抖的夫妻二人對視。

他們是誰？

靈曜歪著頭，疑惑地瞇起眼睛。

面前二人長相普通，約摸五六十歲，衣裳樸素，沒有任何危險氣息，與凡人農夫無異。

靈曜環顧四周，抽出一絲靈氣沿著房屋查看，確保屋內外沒有異樣才放下心，把一驚一乍的劍靈收了回去。

“我們沒有傷……傷害你”大夫將妻子擋在身后，壯著膽子把怎么遇見他的來龍去脈交代干凈。

靈曜下意識摩挲著食指指節，疑慮越來越深，那個小花妖竟沒有害他？還特意將他帶到大夫這醫治。

仙妖殊途，她背棄燭翼的命令放他一馬，難不成她還別有所圖？

靈曜翻身下床，秀氣的眉微微蹙著，聲音清冷：“抱歉，麻煩你們為我醫治了，無以為報，你們若需要什么大可以直說”

見他還算有禮節，大夫放下最后一絲戒心：“身為大夫治病救人本就應該，只是不知你從哪里來？”

將掛在腰間證明玄青宗弟子的玉牌取出放到二人眼前，還好那花妖未把這個偷走。

靈曜自報家門：“玄青宗──靈曜”

玄青宗？果真是修仙之人，大夫想了想，記起了這個門派，山門就在相隔數百里地的神山上，四十年前妖族滅亡，妖怪肆虐橫行，玄青宗的仙尊還來村子里收過妖，為被妖怪所傷的人醫治，是個極為心善的好人。

出自名門正派，長相又極為清秀的靈曜很快俘獲夫婦的信任，大夫娘子進廚房很快收拾出來幾道菜，用家里最好的飯菜招待。

他們做飯時，靈曜在院子里閑走，最終停在院門處，也就是大夫口中所說他昏倒的地方。

在那里，靈曜感受到一絲殘留的極淡的妖氣，雖刻意隱藏，但他還是敏銳捕捉到了。

是那個小花妖的氣味。

下一剎那，北風忽起，院子里的草木沙沙作響，靈曜佇立在風中，衣袂飄飄，仰頭看著突如其來的風，隨風一起來的還有被卷起漫天的桃花。

院子里下起了桃花雨。

低眸看到落在肩上的花瓣，靈曜抬起手，指尖觸上眉心的朱砂痣，平穩無波，沒有絲毫異常，燭翼留在他痣中的魔氣真的消散了。

那他為何會活下來？

想到這時，身后傳來大夫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仙君，飯做好了”

平時夫婦二人都是在小凳子上吃飯，如今靈曜來了，大夫還特意去鄰居家借了個像樣的桌子。

做了五道道菜，蘿卜青菜換著花樣做，每個盤子都裝得滿滿當當。

不是什么山珍海味，可靈曜也不挑食，一個勁夸贊飯菜好吃，哄得夫婦二人樂開了花。

靈曜小口小口吃著飯菜，話鋒一轉：“勞煩您告訴我，我昏迷中可有出現奇怪的事”

提起這個，大夫臉色驟變，放下拿筷子的手，挽上娘子的手才安下心來，輕輕點頭，盯著靈曜的眼睛把昨晚的事一字不落告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