僻靜的巷子中,易鴻迅速換回了先前杜蘭櫻給她準備的衣服,然后悠哉悠哉地走出來,像個再普通不過的逛街女子。
把渡影針當做繩鏢用,這是易鴻自創的,用于逃跑再適合不過。
上報任務完成后,傳訊玉簡再次發燙,謝潯的聲音中帶著些許笑意:“原本我還覺得這個任務對新人來說有些過于困難了,沒想到你這么快就解決了目標。”
謝潯說的沒錯,易鴻在護衛的眼皮子底下殺死顧昭生,講究的就是一個“快”字,在生死一瞬時,極度的緊張會讓人根本喊不出聲,她正是抓住這一點,在顧昭生發出呼救前,奪其性命。
即便如此,易鴻還是奉承道:“是老師教得好。”
謝潯冷哼一聲:“你這家伙少拍馬屁,雇主顧云貞就在紅楓大道的第十棵楓樹下,你可以找他,當面索要酬勞。”
切斷通訊后,易鴻便前往了紅楓大道。
這是一條位于琴江邊上的寂靜街道,楓葉染紅了半面江水,人行其中,如至身火海,卻能感到絲絲微涼的秋意。
第十棵楓樹下站著一位青衫男子,看上去只有二十出頭的年紀,并不比顧昭生年長許多。
易鴻見到他時,不禁暗自咋舌,沒想到此人竟如此年輕,看著不像是叔父,倒像是顧昭生的兄長,這顧家的前任家主難道是老來得子?
她走上前,剛想著自我介紹一下,顧云貞便先發話了:
“缺月樓果真是名不虛傳,連一個初出茅廬的新手都有如此本事,真是令在下大開眼界。”
易鴻一挑眉,聽他的意思,是知道了自己行刺的全過程?
顧云貞笑著,笑意卻不達眼底:“顧昭生身邊到處都是我的眼線,包括那個被你利用的丫鬟,不過這都無所謂了,想達成目標就得不擇手段,對嗎?”
說著,他從懷中掏出一部功法,遞到易鴻面前,上書四個大字——百骨甲功。
易鴻面無表情地接過,答道:“確實如此。”
這顧昭生死了,損失最大的還是顧家本身,也不知這顧云貞究竟為何要對自己的侄兒痛下殺手。
但這些不是易鴻需要關心的,拿到報酬后,她便繞彎回到了梧桐大道。
此時顧昭生之死帶來的影響已經擴展至整個江寧城,易鴻剛走到鳳棲臺下,就碰見尹湄和林筱云神色匆匆地跑來,拉起她便往城門處趕去:
“顧家小少爺遇刺了,城內有危險,我們還是趕緊回宗吧!”
陸家已經傳令封閉大門,但仙門的弟子擁有特權,持身份令牌就可以隨意進出。
易鴻隨著人流前行,就這樣光明正大地離開了江寧城。
……
“好不容易玩一趟,竟鬧出這等事。”
回到弟子居后,尹湄往床上一躺,開始大吐苦水,林筱云也在一旁附和。
易鴻則是回到房間,開始翻閱那部《百骨甲功》。
上面說,骨乃人體至硬之物,卻裹于血肉之中,何不以骨為甲,外覆其身,狀類蟲族,可御刀劍水火。
百骨者,亦名百蠱也,修煉此功者,必須先服下百只赤甲蟲,由它們將毒素注入全身經脈之中,再輔以功法口訣,方可錘煉肉身。
易鴻想起,這赤甲蟲是藥園常見的害蟲之一,體型極小,狀如紅豆,每每有弟子前去時,宮師姐都會提醒他們不要沾上這種毒蟲,咬上一口,難受三天。
一口氣吞下一百只,那滋味定然不好受,但所謂寶劍鋒從磨礪出,為了成功贏下宗門大比,這點苦必須得吃。
翌日清早,天邊晨曦微露,林筱然和尹湄還在酣睡之中,易鴻便早早起了床,去往藥園。
把十八缸水挑完后,她便來到宮靈鈺的房間外,敲了敲門。
片刻后,宮師姐披頭散發,睡眼惺忪地開了門,見來者是易鴻,瞬間清醒了大半,問道:“師妹今日怎來得這么早?”
她知道易鴻素來是個自律的,每天什么時候該干什么事,都安排得明明白白,從不隨意改變計劃,今日突然提早,定是有要事。
易鴻雖然心急,但也知道自己來得時候不對,便躬身抱拳,略帶歉意地說:“叨擾了,不知師姐手上可有赤甲蟲?要活著的那種。”
“赤甲蟲?你要那東西作甚?”
也不怪宮靈鈺疑惑,《百骨甲功》在煉體功法中屬于冷門偏類,知道的人都不算多,更遑論修煉,易鴻也是在請教講習長老時才偶然得知。
聽她說明情況后,宮靈鈺蹙起眉頭:“有倒是有,只是這東西沾上皮膚都不好受,你竟要吞一百只下去,身體受得了嗎?”
易鴻道:“師姐,講習長老說過,煉體一道最大的難處便是艱辛,尋常煉體功法以藥浴洗筋伐骨,亦是極其痛苦的,沒有‘易’字可言。”
宮靈鈺嘆息一聲:“好吧,你在這兒等著,我給你拿一袋來,記得小心看護,別讓它們跑出去咬人。”
“謝師姐。”
……
易鴻拿著一袋子紅豆似的赤甲蟲離開藥園,回了弟子居,隔著布料還能聽到蟲子爬行的窸窸窣窣聲。
她打開袋口,小心翼翼的倒出一只。
此蟲有兩根觸角,三對足,身被半圓形紅色背甲,遇到危險立刻縮成一團,堅硬如石子。
易鴻狠了狠心,撿出一百只來,仰頭吞下。
起初只是覺得喉管食道有些發癢,很快,細密如針扎般的刺痛感開始傳來,接著越來越強烈,像是吞下了一塊熾熱的碳,灼燒著五臟六腑。
易鴻咬緊牙關,額頭上冒出細密的冷汗,強忍著疼痛運轉《百骨甲功》,將赤甲蟲的毒素引入經脈,血肉,以及骨骼。
這種感覺像是有人用刀劃開了她的皮肉,把經絡一根根挑出,暴露在空氣中,難耐程度不亞于凌遲。
侵蝕,破壞,重塑,強化……
窗外的金輝不停變換著照進屋的角度,直到三竿過,樹影移,那股劇痛才如潮水般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舒爽通透!
“呼——”
易鴻長出一口氣,睜開眼時,才發現自己渾身上下都已經被冷汗浸濕,那白皙的皮膚表面,隱隱浮現出一種狀似甲殼的紅色光芒。
《百骨甲功》,第一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