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沉浮說他只要考上本科，絕對不可能去當兵，像他這么優秀的人，哪天真打起來仗，死了可是國家的損失。

他是在高考前一天說的，有人無語，有人贊同。無語他的自戀，贊同絕不當兵。

時間一晃兩年飛逝，李沉浮入伍了。那一年疫情，臨走前他對父母說，真可惜啊，要是早生一年，我現在已經在武漢抗疫歸來的路上了。

實際上，他還是不想當兵，或者說他動機不純，他是真的想捐軀赴國難。他意識到自己想要用一生去追求的愛情早就成了海市蜃樓，這一刻他比任何時候都想死。如果真的早生一年，他不可能會有這種心境，也不可能去當兵，有何來抗疫之說。

掛上電話，他望著隔離帶以外的父母，看不清，只能知道是他們，臉上，手上的褶皺也都被抹平，只有黝黑的膚色還似從前。

指導員問他為什么當兵，他說他要考軍校。來的時候，沒有人知道他的動機，只是為他高興，但沒人知道，除了他沒有人不高興。

一年過去，班長問他留不留，他說不留。班長也就跳過這話茬，和他說寫工作上的大餅。他從來沒有想過當兵，所以毫無準備，也可以說成，他不想準備，他都已經第三次驗兵，才成功被送兵，當了一年兵他剛剛能把三公里跑到及格水平。

第二年，元旦前一個多星期，他在出公差之后突然得了水痘，滿面紅疹，頭上流膿，嚇得連副不敢靠近他，他在拿自己東西的時候，連部的通訊員用似乎懟他，“呦，這就去爽啦。”之后才知道李沉浮得了水痘，通訊員也成了那一天所有人回避的對象。李浮沉先去衛生連會診，軍醫也不確定是不是水痘，年紀越大，水痘的癥狀也越嚴重，像李沉浮這樣的，反而非常輕，有可能是帶狀皰疹。

當然，帶狀皰疹也有傳染性。

軍醫說10點鐘會有一個集團軍來的皮膚科的專家，他這個樣子無論是不是水痘都得住院，你們先回去準備東西，然后先住一星期吧。

李沉浮被送進衛生連，在那里，爽的他已經不想再回連隊了。

他想考軍校了！

他走之前，旅隊將要組織預提指揮軍士，營里面要先盡情預提軍士訓練，六個同年兵去了兩個，兩個去隔壁縣學習履帶車駕駛。一個在連部當通訊員，只剩下他了，他在六個同年兵里不爽也不累。只因為他從小膽小，過于在乎別人的感受，多少有點無法適應軍隊生活，換句話說陌生的熟人讓他很拘束。

訓練場地就在衛生連對面的那條路盡頭，幾百米的距離，但他們是過著新兵連的生活，不能隨便進出，所以只能在中午去小店的時候偷摸來看他，除了李沉浮自己連隊的，還有一些新兵連認識的，也都來了，都是滿臉嘲笑，可當李沉浮掏出手機的時候，其他人都鄙夷的問候他的家人。

有手機了不起嗎？

眾人想圍過來玩手機，但又怕被傳染，而且中午時間并不多，“得過水痘的又不會傳染，你們沒得過嗎。”

暖冬要過去了，他要考軍校了。他抱著上一屆留下的教科書，在車間看，在充電間看，在崗亭看，經常上學的人都知道，看書是最容易犯困的，尤其是背書，其中光靠靠進行背誦的是助眠的最好方法，但一般只有上午管用。同樣的，排里認為上午操課時間長，不能耽誤下午體能訓練（因為軍考要考體能），光線好等方面原因，讓他承包了油庫崗的上午崗，這無疑是巨大的考驗。

雖然油庫崗清閑，可太舒服了容易睡覺，他也經常被看到睡崗，此時他才知道，上學時睡覺，臺上的老師一清二楚，只是，不是非管不可，也沒有影響別的學生上課，比如你要是睡覺打呼嚕，那他們肯定把你叫醒，他讓你睡覺不是對你不負責任，是對其他同學的負責任。

但部隊不會。你沒到一定地步，沒人給你面子。

一天，白盔來檢查，李沉浮有些手忙腳亂，他不知道該怎么對付，他連忙起身，伸個懶腰，借機從窗戶往外看兩個白盔的動靜，他們就坐在小白車上。樹擋住他們大部分身體，李沉浮想不出來他們在看哪，只能站著觀察他們在干嘛。

崗哨要時刻警惕周圍環境，放平時你可以裝作沒發現他，等他過來在裝出一臉吃驚的樣子來緩解尷尬，但崗哨不行，你真裝作沒看見他，他可就記你沒有履職盡責，警惕性不強的問題，哪怕他知道你是裝的。

這個時候李沉浮也不知道該不該出去迎，但他要是真過來又該怎么應付吶？李沉浮將英語書裝回包里，放進抽屜，再收拾一下崗亭衛生，把應急處突預警預案粗略的看了一下，好沒問題。

他注意到，白盔走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