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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脫困(一)

第四十五章脫困(一)

碧瑤的這件往事,對她來說,仿佛是傷得極深的痛楚,這些年來深埋心底。不料在這生死關頭,又再次回想起來,心神激蕩,加上這些日子來食物稀少,身子也有些虛弱,竟是昏迷了許久。

蘇哲望著此刻依然緊緊抓著自己沉眠未醒的魔教少女,不禁搖頭苦笑。就在不久之前,他自己還是一個到鬼門關走了一圈回來的病人,不料這個時候,卻掉轉了過來。

如此絕境之中,三個人竟是一先一后都倒了下去,真是想不死都難。又過了一陣,蘇哲自己也昏昏欲睡,但兀自強撐著坐直身子。只因為碧瑤此刻正躺在他的懷里,看著她那張憔悴而略顯痛楚神情的臉龐,蘇哲竟是不忍離開。

只是這般坐著可當真不是件容易的事,他坐在平臺上,一腳懸空、一腳踩地,半斜坐著,身子挺得筆直,又沒靠的地方,時間一久,身上各處酸疼不說,尤其是碧瑤緊緊抓著他的地方,手指用力,便是她昏睡過去之后,那勁頭居然也不消減,真是痛入骨髓。

也就是蘇哲性子堅忍,居然真的咬著牙忍了下來,換了東方青月,只怕早就受不住跳起來了。不過他應該除了陸雪琪之外,也不會抱著其他人。時間一久,困勁兒也上來了,蘇哲便在這份漸漸麻木的痛楚與酸疼中,居然坐著也打起盹兒來。

“啊……”

蘇哲伸了個懶腰,醒了過來,便覺得全身都疼。正自嘆氣處,忽然間發現自己不知何時躺在了平臺之上,而原本在身邊的碧瑤卻不知去向。

蘇哲吃了一驚,站起身來,向四周一看,沒有看到碧瑤的身影。東方青月許是累了,還在睡夢中。整個山洞之中,竟連一絲聲音也沒有。蘇哲心中浮現起一陣寒意,就像是一個人突然待在了墳墓中一般。

他站起身來叫醒東方青月后,想也不想,便開始找碧瑤。找過《天書》石室,又去了那間藏寶室,都沒有看見碧瑤的身影。蘇哲思索片刻,向外走去,果然沒多久,便在那間供奉著魔教兩大邪神的石室中看到了碧瑤的身影。

只見在慈眉善目的幽明圣母和面目猙獰的天煞明王座前,碧瑤跪在地上,肩頭聳動,雖然極力壓制,但依然發出了低低的哽咽聲。

她竟然在哭。

蘇哲呆在當地,任他如何想象,也沒想到這一直以來堅強好勝的魔教女子竟在神像面前偷偷地哭泣。他立在當地,一時竟不知所措,但最后還是慢慢地走了過去,站在碧瑤身邊,遲疑片刻后,道:“你怎樣了……別哭了……”

不料他不說話還好,一聽到他的話語,碧瑤心中原本強忍的悲傷突然一下子爆發出來,聲音立刻高了許多,大聲悲泣,慢慢抬起頭來,原本玉也似的臉上,此刻也掛上了珍珠般的眼淚。

蘇哲目瞪口呆,他自己也不過是十幾歲的個少年,如何懂得這些女兒家的心思,瞬間手忙腳亂,倒好似碧瑤是被他弄哭的一般,連說話都有些結巴了:“你、你不要、這、這個樣……我、我不,你,不是,我是說我……”

碧瑤淚眼蒙眬,看著蘇哲忙亂的樣子,搖了搖頭,咬緊了牙關,但傷心處竟是忍無可忍,忍了數十年數十年的傷心淚水,就在今日,一涌而出。

“是我,是我害死了娘親的!”這深深陷在痛苦往事里的女子,帶著幾分凄楚,哀哀地道。

蘇哲立刻搖頭,看著她此刻脆弱無依的身影,心中一軟,道:“不是的?!彼吡松先ィ崧暤?,“你娘親是最疼愛你的人,那時你還小,什么也不懂,又怎么會害人呢?”

碧瑤哽咽道:“可是,可是爹他一直都恨我,我知道他恨不得我死了,他怪我害死了娘親!”

蘇哲低聲道:“不會的,你不要亂想,你爹他不是沒有怪你嗎?他不是來救你了嗎?這些年來,他可曾對你不好嗎?”

碧瑤身子抖了一下,仿佛臉龐也白了一白。

她抬起頭,那淚光背后的,望著蘇哲的目光,竟使他不敢直視,下意識地轉開了視線。

許久之后。

“你很好。”她忽然幽幽地道。

蘇哲內心深處,不知哪里,忽地一跳,隨即立刻強自鎮定下來,微笑道:“沒有,只是我們眼看就要死在一塊了,臨死前安慰你幾句,不算什么?!?

碧瑤慢慢地止住了哭泣,擦去了眼角的淚水,低聲嘆了口氣,道:“是啊,我們就要死在一起了。”說到這里,她忽然像想起什么,對蘇哲又道,“你和我死在這里,心里會后悔嗎?”

蘇哲怔了一下,剎那間腦海中轉過了無數畫面。

“我自然是后悔的?!彼曇舻统恋卣f道。

碧瑤聽了,臉色立刻就沉了下來,道:“哼,在圣教之中,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與我一起死呢,偏偏就你不自量力!”

東方青月的思緒似乎也回到了青云門小竹峰內。

蘇哲唉了一聲說道:“現在說這些又有什么用,反正都要死在這了?!闭Z罷,蘇哲便轉過頭去,沉默不語。

望著他的背影,碧瑤竟怔怔出神。過了許久,她緩緩轉過頭來,望著那兩尊神像,拜了下去:“圣母娘娘,愿您垂憐世人,護他佑他,明王尊上,望你持開天之力,救……”

她的聲音忽然中斷,整個人趴在地上,一動不動,那一刻仿佛四周都靜了下來。在她腦海之中,卻如波濤洶涌的大海,而一絲光明就在這波濤之中閃現著,卻又若隱若現,她竭力想要抓住它,想起它。

她緩緩抬頭,小心地向右手邊的天煞明王的雕像看去,一遍又一遍,心中有個念頭大聲地呼喊:“不對,不對,這神像上少了件東西……”

她一遍一遍地看著,大氣也不敢喘,終于,她的目光落到了那尊神像空空如也的右手之上。

她一躍而起,再也忍不住歡喜,大聲叫道:“開天斧,是了,開天斧到哪兒去了?”

魔教傳說,幽明圣母乃撫育萬千生靈之神靈,而天煞明王卻是開天地掌刑罰之兇神,這與古老相傳的巨神盤古開天大不相同。傳說中天煞明王手持的正是一柄“開天巨斧”,故而后世為其雕像時也必然有著這巨斧模樣。但眼前這尊神像,右手卻是空空如也。

碧瑤深知在魔教之中,天煞明王乃兩大尊神之一,絕不會有人故意不敬,而當初建此“滴血洞”的煉血堂也是魔教派系,這其中必然有因。

蘇哲與東方青月二人回到石洞之中,坐在平臺之上,默默無語,忽見碧瑤滿臉喜色,沖了進來,一看他正坐在那里,大聲道:“你們倆若想活命,便快過來。”

“什么?”二人吃了一驚,卻見碧瑤一陣風似的沖進了右手邊的藏寶室,二人猶豫了一下,但終于敵不過對生的渴望,便跟了進去。

剛剛踏進石室,便聽見碧瑤一聲歡呼,只見碧瑤費力地從一堆鐵器垃圾中撿起一把巨大的鐵鑄巨斧,看她的樣子極為吃力,應該頗為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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