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家還過不過了。”

“我怎么了，我不還是想讓你們娘倆也過上好日子嗎。”

陳明輝嘴里叼著根狗尾巴草，穿著一件灰色短袖懶洋洋的靠在灶頭上，根本不怕什么灰塵。

“我艸”

幾十年的磨煉，已經是脫口成章。

爸媽的爭吵就像耳邊風那樣。因為他此時腦袋暈乎乎的，有些發脹，心里也是空落落的，雙腳好像沒有踏實一般。

這尼瑪是重生了？

回到了1984，老爸開始“創業”那年。

那倒是真趕上趟兒了。

自己今天早上還在悠哉悠哉的看著手機上的新聞，想不到一個困意就睡到了1984年。

自己這個年紀也算是減輕了家里的負擔了。

“怎么，你也給老娘添亂不是。”

老媽眼睛里似乎要擠出點淚水，一只腳惡狠狠的踏在地面上，在陽光的照射下帶起的灰塵清晰可見：“誒呦，我怎么這么命苦啊。老的，老的不安分，小的，小的不聽話。”

“再過些年，我哪來的臉面去見爸媽啊！”

“媽，我這哪是添亂啊。我這不是看我爸要糟蹋錢才隨便發出的感慨嗎！”

看見這么個情況，雖然才穿越過來，陳明輝還是機靈的扭過頭來偷偷給老爸使了個眼神。

老爸服軟吧！

畢竟老媽就是這樣，穩定踏實又傳統的農民思想，只安安穩穩的，可不敢去冒什么險。

誒。

這聲哀嘆終究是沒有發出去。陳父擺了擺頭，啥也沒說，悶著口氣就大步跨門而出。

陳母卻得勢不饒人。

“你看你爸是什么態度，這些年要不是我省吃儉用能把你一個個的養大嗎。現在房子也還沒有就想著投機把倒。”

“唉媽，爸這不也是想著能賺一點是一點嗎。”

陳明輝趕緊勸起老媽，可不能讓矛盾變大。

陳母剛剛還帶著沙啞的哭腔來了個一百八十度轉變：“還有你，一天天也不知道懂點事。”

“也不知道在哪里學的臟話就敢對著你爹媽說了，我看你最近是不是皮癢了。”

說完，那架勢就要順手拿著雞毛撣子抽打過來。

“媽，我這不是。”

“你還說什么說，還不去看看你爸，怎么大人了，一天天的……”

還沒等陳母說完陳明輝就立馬抽出身子，奪門而逃。這么多年了，陳母還是那個熟悉的樣子，他都多少年沒被打過了。

“媽，我去看看我爸了啊。”

陳母嘴是碎了點，暴躁了一點，確確實實也是為了家里好，不過他這會兒可不想呆在這。

即使老爸本身沒錯

但小農思想的產生不就是家里沒錢，承擔不了失敗嗎？現在還好，要放古代創業失敗估計得全家餓死。

上輩子也是這個時候，自己沒有什么主見只能跟著附和，隨波逐流。

總得來說自己還是聽老媽的話。

從小家里就是陳父喜歡大兒子踏實能干，陳母喜歡小兒子機靈活潑。

倒是大嫂不知道哪里聽來的賺大錢的小道消息，也一股勁的勸說大哥。

老爸，大哥大嫂也是難得統一戰線，那可真是把陳母氣得半死，對著三人就罵道。

“真是造孽啊！”

但老爸搞得也不是什么高大上的生意，不知道是哪一年的養豬大戶被登上了報紙，靠著養豬成為“萬元戶”。

那賣豬仔的拿著報紙就給陳父看，這一看就一發不可收拾。

不怕別人蠱惑，就怕主動上門。

反正到最后這事老爸算贏了。

不過做生意哪有一帆風順，除了一飛沖天的，一躍而下的那是一點也不少。

當年陳父養的豬，剛開始那幾個月還養的白白胖胖，陳母和大嫂都高高興興的，在村里走路都帶風。

稍有起色禍事就出。

也不知道是得了什么病。

一只只白白胖胖的肥豬一夜之間都萎靡下去，隨著時間推移這些牲畜一只也沒能留下來。

陳父因此一夜白頭。

陳母剛開始極力反對，但是干起活兒來，卻是一點也不拖拉。

每天天不亮就起來割豬草，做豬食，辛辛苦苦大半年，把全家都投了進去卻落得個如此下場。

之后陳父就像變了個人一樣，神神叨叨的，成了小孩子口中的“怪老頭”。

再后來陳明輝也想問過老爸原因，不過時間太久遠了，主要是陳父回答的迷迷糊糊的。

也只是知道陳父總是念念叨叨的“肯定是有人放藥了，有人放藥了。”

最后反倒是母親先走在了前面。陳母生前也再沒有和大嫂說過一句話，原本和和睦睦的家庭也整得支離破碎。

陳明輝這輩子都還清楚的記住那句話：“誒呦，你說你爸啊，憋屈了一輩子，怎么就出不來一口氣呢，怎么就這樣呢。”

想到陳母一輩子前半輩子為了這個家，后半輩子為了陳父沒有安心過一天。

自己以前也對陳父有過不滿，隨著父母的離去也都煙消云散。

陳明輝搖了搖頭，不管怎么樣自己已經回來了。

剛剛跨過門檻，沒走幾步就看見老爸叼著一口旱煙，連著吸了兩三口，才吐出一口氣。

湛藍色的天空，湛藍色的海。

中間零零散散的聚集著兩三點海鷗還是其他禽類。

猛猛的吸了一口新鮮出爐的空氣，陳明輝頓時感覺全身上下的細胞都在歡呼雀躍。

“喲，爸，怎么一個人在這抽煙呢”

陳明輝幾步就走到陳父身前，一只手毫不客氣的搭在他肩膀上。

陳父滿臉詫異，一點也不客氣就甩掉了這只大手，言語中還透露著一點不爽，“我看你是鬼上身了是吧。”

“呵呵”，陳輝明嬉皮笑臉的在那裝傻，“我這不是給你打掩護嗎。”

“不然，以我媽那脾氣，你今天…這幾天還想不想睡個安穩覺了。”

“哼”

陳父眼神一撇，扭頭又看向另一邊。

“誒，”陳明輝趕緊轉到另一側蹲下“爸，我倒有個賺錢的法子。”

“你？我看你是昏了頭。”

“唉，爸怎么能這么說呢，那你準備干嘛，難不成還準備去養豬啊。”

陳父詫異的看著他“你媽派你來當狗腿子的？”

“我這不是從報紙上看的嗎。”

“你那三腳貓的功夫還看得懂報紙？”

“你這瞧不起誰呢，不就是養豬成為萬元戶嗎，看報紙的人誰還不知道這點事啊。”陳明輝神氣十足。

陳父倒是詫異的很，這人還能出了學校看的懂字。

“那你既然知道，還來干嘛。不去勸勸你媽。”

“爸，依我看，這養豬不一定……”

“你爹我還沒老。”留了一個身影，陳父莫名其妙的帶著怒氣走了。

“誒，莫名其妙，你這怪老頭……”，看著老爸的背影，陳明輝猛得抬起頭看著這弓著背的影子往后再也沒有直起來。

或許它最初是直的，但是在那之后只會越來越彎。

視線仿佛回到五十年代，那時候的陳老頭還是一個叫做陳志剛的年輕人。

跟著老爸和大哥逃難來到了魚躍村——這個靠海吃海的地方。南方的村子不像其他地方，大多數都是一個姓或是幾個大姓一個村。

鄉老族長說的話比村主任還管用，作為外來人的他們自然是不受待見的。

不管是趕海還是出海都得看人臉色。

據說年輕的時候陳父在這個村里還是混得開的。和誰都能夠聊的到一塊兒，按他自己吹的牛，這十里八鄉的后俊生，他陳志剛也是數得上的。

在哪腰桿都直直的。

陳母雖然老是埋汰陳父，但也沒有反駁，也不知道是真的，還是給他留個面子。

但陳父這思想和膽量確實沒得說，依著這樣看估計也不差，不過后來也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他就連安家也離海邊遠遠的。

落座在這蜿蜒的山溝溝里，就像他彎曲的脊梁那樣。

上輩子陳父陳母吵翻天了也沒有改變陳父的想法。

別看他老人家比較和氣，平日里也是任勞任怨。

但骨子里還是一根筋，要不然也不會一直窩在這地方很少和村里面其他人來往。

看著逐漸消失的背影，陳明輝嘴里的草都要嚼爛了，這才晃晃悠悠的把腿伸直了。

“總之，大不了自己想想辦法賺大錢。”

以前聽老媽說，老爸一直以來都是想建一座門口臺階“高過天”的宅子。

在農村這好地，宅子——它就是面子。

城里有城里的攀比，農村有農村的較量。

人活一口氣，不把這口氣給捋直了，活著也不舒坦。

“現在看來，勸老爸是不可能的了，只要趕在老爸破產前發財，一切都不是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