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羽田機場，旅客通道。

裴文拉著行李箱，背著雙肩包，大步流星跟在蘇拾月身后。

今天蘇拾月沒扎她平常扎的兩個小揪揪，而是把后面的頭發攢成一個團子，定在腦袋上。

裴總從后面看，感覺蘇拾月腦袋上像是頂著個灑滿巧克力粉的大福。

“我說，你這一路上怎么感覺都悶悶不樂的？”

從登機開始，裴文就感覺蘇拾月一臉苦悶，似乎有什么煩心事。

明明來東京是有機會拿獎的，怎么好像是來上墳一樣。

難不成是魔法期到了？

“等下到了酒店，要不要我去給你買點紅糖？”

“買紅糖干什么？”

蘇拾月突然停下腳步，轉過臉，微微嘟起的包子臉，讓裴文想起來蠟筆小新。

憋住沒讓自己笑出聲，裴文半開玩笑的問道：

“那你這是招上臟東西了？”

沒想到蘇拾月突然齜牙咧嘴的惡狠狠瞪了自己一眼，重新轉頭往出口走，一邊走一邊嘴里還嘟囔著：“我看你就是那個臟東西。”

裴文一整個莫名其妙，自己最近一直忙著考試，都沒時間去公司。

甚至連電影的票房，還是通過劉馬和夏秘書知道的，壓根沒和蘇拾月聯系過啊。

這姐們真是屬小孩的吧。

走出旅客通道后，裴文立刻看到了等待在海關外的接機工作人員。

因為成為了電影節上意外殺出來的一匹黑馬，現在《宇宙探索編輯部》劇組在東京的工作人員，每天都有許多事情要做。

哪怕是夏妍這種沒有參與到電影拍攝的人員，也接待了好幾撥想要詢問購買電影海外版權的發行公司。

因此接機工作，只能由電影節工作人員來進行。

順利坐上電影節派來的商務車后，裴文終于還是忍不住問出了剛才沒問的問題：

“你到底是遇上了什么事情？說出來，讓我來給你出出主意。”

“你？”

蘇拾月抬起鼻孔，哼哼唧唧的噴出一口氣。

從上飛機開始，蘇拾月就認真復盤了這次“失敗”的成功，結果越復盤，越感覺問題出在自己身上。

電影題材，她自己選擇的。

科幻+喜劇+尋找外星人。

本來是打算蹭熱度找罵的，結果走在前面的《瘋狂外星人》先掉了鏈子。

蘇拾月當時還一度以為這題材就是不行，誰來都得翻車，然而現在來看，裴文瞎貓撞了死耗子，拍的這么一個怪東西，反而獲得了好口碑。

電影節，她讓參與的。

這也是她貪圖新手任務的那點獎勵，而且蘇拾月滿以為他們這個電影就是送來當沙包的。

明明劇本里是來出國丟臉的，沒想到現在扮豬吃虎，可能要裝個大逼了。

只能說那群評審太脫離群眾了，就喜歡怪東西。

還有就是運氣不好，碰到了那群每天吃飽了閑的沒事干的影視區UP主。

要是沒有這群UP主，公眾號的賣力宣傳，誰能知道這個電影……

本來第一天結束那個票房，影院指定得減少排片。

說不定不用15天，電影就提前下映，回本失敗了。

現在倒好，每天都有新的UP主出《宇宙探索編輯部》的分析視頻。

有從《唐吉坷德》解讀的，有從《西游記》解讀的，當然也有唱反調批判的。

但不管是好是壞，都是流量。

這流量就像野火，等你發現的時候，都燒起來了，想滅也難滅。

至于裴文請來葛關，葛關發暗示V博這種事，反而看上去是其中最微不足道的一環。

蘇拾月思來想去，只能怪自己是運氣不佳。

就是因為有氣沒地方撒，她這一路上才表現的悶悶不樂。

“你要不想說就算了，不過咱們也沒必要因為別人的事情影響自己的心情對不對。”

裴文此時也是在瘋狂揣摩蘇拾月的內心。

思來想去，他覺得最靠譜的一條，可能是關于豆角電影網的一些惡意評論。

雖然目前電影在豆角電影網上高達8.1分，但底下也不是全都是好評。

有說這個電影的攝影師應該拉出去槍斃，鏡頭晃的就像喝了假酒，自己玩3D都沒暈過，看個電影第一次跑廁所里去吐了。

還有人說這電影演的不知所云，一個偏執狂中年男人，為了虛無縹緲的外星人夢想，拖著一群人上路，而且居然沒人阻止。

另外有一批攻擊電影題材的，說這電影就是在剽竊林堯導演的創意，既不喜劇，也不科幻。

電影雖然是裴文拍的，可題材是蘇拾月選的。

電影被罵題材抄襲，肯定是影響到了蘇拾月的心態。

他前世就是老油條了，對這樣為黑而黑的評論是沒所謂，可蘇拾月肯定是第一次遇到這種狀況，很容易往心里去。

見蘇拾月還在那里皺著眉頭不回答，裴文把心一橫，掏出自己的銀行卡，拍在了蘇拾月大腿上：

“這樣，這幾天你在東京消費，全場由我買單。你想去哪兒玩，我帶你去……”

俗話說包治百病，一個包不行就多買幾個。

“好！”

沒等裴文說完，蘇拾月就伸手按住了裴文手里的銀行卡。

“這可是你自己說的，不準反悔。”

蘇拾月盯住裴文的雙眼，仿佛裴文下一刻要是敢反悔，就要撲上來咬人了。

看到裴文下意識搖頭，蘇拾月這才滿意的點點頭，徹底把銀行卡收繳到了自己手里。

在看到第三天只往下跌了一點點的票房后，蘇拾月已經非常清楚的認識到，自己這個周期肯定是虧錢無望。

至于賺多少，那已經不重要了。

眼下這筆失去的財富，如果能夠從裴文身上拿回來，就算只能拿一點點，那也算是一種寬慰了。

而下一部電影，她必不可能像這次一樣掉以輕心了。

必須給裴文上上強度。

“這就消氣了？”

看了看自己那張被蘇拾月攥在手里把玩的銀行卡，又看向蘇拾月那張重新浮現出笑容的臉。

裴文忽然有一種上當的感覺，該不會蘇拾月是故意裝出來這幅樣子，就等著他說這句話的吧……

應該不至于吧？

畢竟電影票房一路往上，今天累計票房看起來要突破2000萬的樣子。

總不至于投資人還不如他這個小導演有錢吧。

不可能不可能，這比當初蘇拾月選擇科幻喜劇題材時，他一度以為蘇拾月是沖著虧錢去的這種猜想還不可能。

拋開自己這開玩笑一般的想法，裴文從答應蘇拾月拍電影后，第一次看向自己的系統。

隨著票房和口碑不斷走高，他現在已經積累了不少積分。

【本次拍攝對投資人要求完成度100%，當前積分獲取加成系數2，當前綜合積分：1578（789*2）。】

是不是該換點新東西了？

……

四月九日，裴文抵達東京第二天，也是東京國際電影節最后，且最重要的一天——頒獎日。

“起床起床！這個點還不起床的都是懶狗！”

不到8點，裴文就聽到耳邊傳來一陣吶喊，接著身體一涼，好像被人剝開了皮膚。

迷迷糊糊地睜開眼，裴文看到已經穿好衣服，背上小挎包的蘇拾月手里拿著自己的被子，站在床邊。

“有沒搞錯啊大姐，晚會是下午5點，這么早起床干嘛？”

絕望的裴文艱難的坐起身，表情呆滯的看向蘇拾月。

“當然是帶你去買行頭了。”

蘇拾月把手中的被子丟在床尾，順勢抽出裴文昨天給自己的銀行卡：

“你不會打算就穿著休閑服去參加頒獎晚會吧？

“現在雖然沒法幫你定做，但看得過去的西裝總得來一套吧。”

裴文伸出自己有氣無力的手，邊打著哈欠，邊開口：“我其實帶了西裝……”

可惜話還沒說，就被蘇拾月打斷：

“你有幾套西裝我還不知道，都丟在衣柜里吃了不知道多少年灰了。”

“我，你，ε=(′ο｀*)))唉……”

裴文嘆了一口氣，伸手猛搓了一把自己的臉，認命般的點點頭：“行行行，你說的對，我起，我起還不行嘛。”

雖說事出反常必有妖，蘇拾月這么一個愛睡懶覺的人居然能起這么早，肯定不單是為了給自己買西裝。

但是，裴文也沒找不到理由拒絕這個邀請。

“那就好，我在樓下等你，五分鐘啊，你抓緊點。”

說完，蘇拾月就蹦蹦跳跳的走出房間。

“造孽啊。”

裴文突然對接下來的行程有種不妙的預感。

……

四小時后，某商場內。

裴文身上掛滿了大大小小的購物紙袋，步履艱難的跟在蘇拾月身后。

他的預感完全成真了。

只不過裴文沒能看到，走在自己身前的蘇拾月正在偷笑。

到目前為止，計劃很成功。

早起，逛街，讓裴文拿東西。

這都是計劃的一環。

目的就是為了消耗裴文的精神，讓他在今晚的頒獎晚會提不起勁來。

到時候在攝像機和鏡頭前，一位睜不開眼，瘋狂打哈欠，充滿頹廢氣息的導演肯定會讓人大失所望。

這樣一來，關注這部電影的人應該也會減少對裴文的興趣。

降低對導演的記憶和好感，也是降低觀眾對電影期待的一環。

另外，這樣裴文就沒精力去社交了。

要知道《宇宙探索編輯部》還有一點，蘇拾月沒能防住的，就是裴文招來了葛關。

只要避免裴文在電影節認識新導演，拓展人脈，他下次總不能還請葛關來客串吧。

一箭雙雕，我蘇拾月真是個小天才。

“我說，咱們能不能歇一會。”

聽到身后裴文的聲音，蘇拾月按捺住心里的激動，假裝無事發生般的轉過頭，這才發現裴文已經完全被購物袋包圍了。

壞，買東西的時候太忘我，買的有點多了。

“啊，好好好。”

蘇拾月立刻伸手接過幾個購物袋，扶著裴文走到了路邊的椅子前坐下。

“我說，西裝也買了，你想買的東西也買了，我的卡也刷痛快了，咱們能不能回酒店了。”

裴文趁機揉了揉自己的老腰，只感覺比之前在西南山區里拍電影還累。

誰家導演和電影公司簽約后，還要向投資人出賣肉體的……

不對，好像還挺多的。

艸，這就是小導演的悲哀嘛。

走神的功夫，裴文突然看到面前多了一瓶剛打開的水。

“喝點水吧。”

蘇拾月眨著大眼，雙手端著剛打開的飲用水，看向裴文。

“額，這水沒毒吧。”

裴文心里一激靈，早晨就出現的不妙預感再度浮現。

“放屁，我要弄死你還用得著下毒。”

翻了個白眼，蘇拾月直接把水塞進了裴文手里。

拿起手里的水看了看，確定沒什么問題后，裴文這才“咕咚咕咚”滿飲了一大口。

等看到裴文喝完水，蘇拾月這才放心的從包里拿出來了一張折好的信紙。

“既然喝了我的水，那我有個請求你可不許拒絕。”

說著，蘇拾月把手里的信紙遞給裴文。

我就知道有后招。

裴文看了一眼信紙，又看了一眼蘇拾月，露出一個“驚恐”的表情：

“這……該不會是情書吧？”

“情書？”蘇拾月表情錯愕，然后臉頰立刻浮上一抹不正常的緋紅，“情你個頭！這是我昨天晚上幫你寫好的演講稿。”

“演講稿？什么演講稿？”

裴文順勢接過信紙。

心虛的瞄了一眼正在閱讀信紙上內容的裴文，蘇拾月用她自己都不太相信的語氣說道：

“我這不是怕你到時候萬一、或許、走了狗屎運，獲獎了，沒做準備就上臺嘛，所以昨晚提前給你寫了個演講稿。”

實際上，這就是她準備的最后一招。

萬一裴文真的獲獎了，上去說點什么吸粉的話，那就太不妙了。

所以她昨天斟詞酌句，提前幫裴文寫了一份演講稿。

保證不刻意招黑的前提下，降低裴文的存在感，讓裴文成為一個“隱形”人。

“你覺得怎么樣？”

看裴文看的入神，蘇拾月擔心的問道。

“寫的很好。”

看著信紙上一筆一劃手寫字體，雖然看起來有些幼稚，但裴文心里忽然生出了幾分感動。

裴文轉過頭，看向蘇拾月的臉，語氣認真：

“你放心，如果這部電影真的能夠拿獎的話，我就按照你給我寫的這個念，謝謝你。”

“啊，好……好。”

蘇拾月微微撇過頭，一方面是裴文的目光太過真誠，一方面也是因為自己突然感覺有點心虛。

不過這樣一來，一切都按自己的計劃進行了。

今晚，應該萬無一失，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