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絕的是，她竟拿小刀剃掉了自己的眉毛，還往眼睛上蒙了層薄紗，裝作瞎子，手里拄著根木棍，嘴里塞了顆果子，把腮幫子撐得鼓鼓的。

“公主，這樣能行嗎？”翠兒看著她這副模樣，既心疼又好笑。

“放心。”何風婧含糊不清地說，“他們要找的是那個嬌俏的奸細，誰會注意一個瞎眼的胖丫鬟？”

兩人一路往明城城門走，快到城門時，果然見有官差在盤查，手里還拿著畫像。何風婧瞥了一眼，畫像上正是她那晚的模樣，眉眼精致，栩栩如生。

輪到她們時，一個官差攔住了去路，上下打量著兩人：“你們是哪里的？要去哪里？”

翠兒按照事先對好的說辭，鎮定地回答：“回官爺，我帶我的丫鬟去城外走親戚。”

官差的目光落在何風婧身上，對照著畫像看了又看，最后搖了搖頭。

畫像上的女子清麗脫俗，跟眼前這個胸大、眼瞎、沒眉毛、腮幫子鼓鼓的“村姑”實在沾不上邊，連氣質都差了十萬八千里。

他不耐煩地擺了擺手：“去吧去吧。”

兩人剛要走，就見一個身著勁裝的男子從旁邊經過，正是衛凜。

他似乎是在巡查，目光掃過何風婧和翠兒，卻沒停留片刻，徑直走了過去。

何風婧心里松了口氣。衛凜每次見她都是單獨行動，自然不認識翠兒，而她這副打扮，別說衛凜，恐怕親娘來了都認不出。

兩人低著頭，慢慢走出城門，身后的明城越來越遠。

質子府的庭院里，秋陽正好，灑在青石板路上泛著暖光。祁蘭雪斜倚在廊下的美人靠上，指尖撥弄著琴弦，琴音卻斷斷續續，不成曲調。

她望著院墻邊爬滿的爬山虎，眼神里淬著幾分不耐——做質子的日子已過了一年，這困在籠中的滋味，她是一天也熬不下去了。

“肯定是何風婧那個小賤人。”她低聲啐了一句，指尖猛地用力，琴弦“錚”地斷了一根。除了那個從小就跟她不對付的六公主，誰會想出“貍貓換太子”的損招？

把她塞進押送質子的馬車，自己卻逍遙在外。

偏偏她身上還掛著那枚刻著“魏”字的玉佩——那是何風婧當年掛在她身上的，如今倒成了釘死她身份的鐵證。

魏國那邊查不到六公主的蹤跡，大厲皇室自然認定了她就是“何風婧”，任她怎么解釋都沒用。

“公主，您又蹙眉啦？”貼身婢女春桃端著茶過來，見她這副模樣，忍不住打趣，“三皇子殿下快來了，要是瞧見您不開心，又該心疼了。”

祁蘭雪抬手按了按眉心，面上掠過一絲紅暈，心里卻沒什么波瀾。大厲的三皇子冷瑜成，倒是個不錯的靠山。

他生得俊朗，性子又溫和，自上個月在宮宴上見了她一面，便日日往質子府跑，送花送點心，噓寒問暖，眼里的情意幾乎要溢出來。

她跟他坦白過自己不是真的何風婧，他也信了，還暗中幫她查過，可沒憑沒據，終究是白費力氣。

不過，這冷瑜成也不是全無用處。祁蘭雪指尖捻著茶盞的邊緣，眸光暗了暗——她的野心可不止于此。

大厲真正掌權的是攝政王冷北皎，若能攀附上那位，別說洗清身份，就算在大厲站穩腳跟，也不是難事。

至于冷瑜成……不過是她多鋪的一條路罷了。

正想著，院門外傳來輕快的腳步聲，春桃眼睛一亮：“說曹操曹操到，殿下可算來了！”

祁蘭雪抬眼望去，只見冷瑜成穿著一身月白錦袍，手里捧著個青瓷花盆，快步走了進來。

花盆里栽著株紅玫瑰，花瓣艷得像燃著的火，就是莖上的刺密密麻麻，看著有些扎眼。

“公主妹妹。”冷瑜成把花盆往石桌上一放，笑得眉眼彎彎，“瞧我給你帶什么來了？前日你說想看玫瑰，我特意讓人從御花園移栽的。”

祁蘭雪站起身，微微低頭，眼尾余光瞥見那玫瑰刺，故意蹙了蹙眉，聲音軟得像棉花：“這紅玫瑰是好看，就是刺太多了。妹妹性子素來怕疼，瞧著倒有些怯了。殿下莫不是故意拿這帶刺的來逗我？”

冷瑜成一聽，趕緊湊過去看，果然見莖上滿是尖刺，頓時有些懊惱：“是我考慮不周了。該送盆無刺的才對，要是刺傷了你，我可要心疼死。”

祁蘭雪心里暗笑。這冷瑜成，果然對她言聽計從。

她隨口一提的話，他竟真放在心上。面上卻裝作感動的樣子，抬眼望他，眼波流轉：“殿下有心了，妹妹怎會怪你。”

冷瑜成見她笑了，心里也松快，正想再說些情話，卻見祁蘭雪忽然垂下眼，神情低落下來，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衣袖，像是有什么心事。

“怎么了？”他連忙問道，“是不是質子府的下人怠慢你了？跟我說，我去教訓他們！”

“不是的。”祁蘭雪搖了搖頭，聲音低低的，帶著幾分委屈，“瑜成哥哥，我今日讓你帶玫瑰，其實……其實不全是為了花。我就是……就是想見你了。”

這話一出，冷瑜成的心跳“咚咚”快了幾分，臉頰都有些發燙。

他往前湊了半步，語氣格外鄭重：“公主妹妹有什么事，盡管跟我說！無論多難，我都為你辦到！”

祁蘭雪等的就是這句話。她抬起頭，眼里含著點水汽，怯生生地說：“我……我想見攝政王殿下。瑜成哥哥也知道，我來大厲一年了，天天被禁足在這質子府里，連城門都沒出過幾次，實在是悶得慌。我想求攝政王殿下解除我的禁足。我保證，我就在京城里轉轉，絕不給殿下添麻煩的。”

冷瑜成臉上的笑容僵了僵，遲疑道：“這……倒也不是不行。只是……皇叔他病了，怕是沒法見你。”

“病了？”祁蘭雪一愣，隨即心頭一跳，“什么病？嚴重嗎？”

“說是中了毒。”冷瑜成嘆了口氣，“不過太醫院的太醫都去了，皇叔吉人天相，肯定沒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