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三,這天早上,大家都起得早。郝建兵是多年形成了早起的習慣,洗漱后就一個人下樓溜達去了。賀鳳珍起得早,是要準備今日的吃食,飯菜,人逢喜事精神爽,雖然昨晚晚睡,但絲毫不影響她今天的精神頭。郝大偉起得早,是被自己老媽叫起來的,安排了任務給他——到荊州去接外婆和小姨。石若起得早是第一次在郝大偉家過夜,多少有些不習慣,聽見客廳里有響動也就起床算了。
等到她洗漱完畢,家里就只剩下賀鳳珍和她了。
“若若,肚子餓了沒,你想不想吃鍋盔(一種荊州公安縣地區的美食,類似于燒餅或者烤餅)啊。你郝叔叔在下面,我打電話讓他帶一些上來。”賀鳳珍從廚房伸出頭來對石若說。
“這大過年的,還有人做嗎?”
“有,怎么會沒有。就是我們小區的李師傅,那叫個勤快,每年除了年30那天,他都會出攤。平常鮮肉的5元一個,過年的時候貴一些要7元一個。但是這附近就屬他做的最好吃,皮薄焦脆,餡料還很足。我現在就給你郝叔叔打電話,讓他帶幾個回來。”
“好,聽您說得我都餓了。”
很快,郝建兵就回來了,帶了四個鍋盔,分成8個紙袋裝著。因為鍋盔要趁熱吃才最好吃,所以郝建兵賣完鍋盔就立刻回來了。石若隨便選了一袋,果然要比平常在武漢買的好吃多了,不禁連連稱贊。賀鳳珍夫婦倆見石若愛吃也都眉開眼笑的。
吃完后,石若干坐著也覺得無聊,干脆跑到廚房拿了一件圍裙,披掛上陣,給賀鳳珍打起下手來。本是賀鳳珍是不讓的,奈何石若說:“阿姨,您就讓我給你幫幫忙吧,我們好一邊干活一邊說說話。”說著便開始幫著切生姜,看著石若麻利的刀工,顯然是一個常做飯的;聊著做菜的經驗,一定是一個會生活的。賀鳳珍就更歡喜了,盯著正在用手在水龍頭下扣魚鱗的石若,越看越滿意。突然她有點兒后悔昨晚沒有答應郝建兵初五就去提親的事了,管他什么老規矩,都什么時代了,只要哪天大家都有空,就是好時間。于是便在上廁所的間隙,與正在沙發上看電視的郝建兵耳語了幾句,之間郝建兵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笑著說:“都依你,都依你。”
喜滋滋的賀鳳珍回了廚房,未來的婆媳倆鹵菜、蒸菜、炸丸子忙得歡聲笑語。
快九點的時候,郝大偉才回來,外婆的身體一直不好,是由小姨賀鳳兮和郝大偉一邊一個的慢慢攙扶著上來的。老太太很高興,人未到聲先至。
“若若在哪兒呢,讓我看看大偉的若若。”
屋里的三人聞聲,都出來迎接,外婆見那個穿著圍裙的俊俏姑娘自己從未見過,打量了一番,連聲說:“好,好姑娘啊,我家的大偉有福氣啊!”
石若見狀,只得上前一步,說了一聲外婆好。然后便接過郝大偉的手攙著老太太的胳膊往屋里進來。
“媽,哪有向您這樣盯著人家看的,”賀鳳兮打著圓場,“你們是不知道啊,媽啊,每天就盯著從家門口經過的年輕姑娘看,說是要跟大偉看一個媳婦。還沒給看著呢,大偉自己領一個回來,高興不?”
大家都笑了起來,只有那石若面皮薄,紅著臉讓外婆落座。外婆剛剛坐下來,門外又傳來了敲門聲,郝大偉二叔一家到了。二叔夫婦倆,郝大偉堂弟郝牛一家三口。一大家子都到了,做客的賓至如歸,做主人家的賓客滿堂,喜氣洋洋。
石若可以看得出來,郝大偉他們這一大家子其實都過得不錯,而且他們很團結的樣子。賀鳳珍早年間為了為了照料母親,為了妹妹的學業受過許多的委屈,吃過很多的苦。后來妹妹長大了,能自食其力了,就接過姐姐肩上的重擔,讓姐姐能去照顧自己的兒子,這才有了姐姐與姐夫的破鏡重圓。而郝建兵在外面掙了錢,得知遠在潛江務農的弟弟想買輛卡車跑潛江到武漢的貨運,于是資助了弟弟一半的車錢,讓他買車,辦執照。后來弟弟紅火了,要將錢還給他,他也接受了,卻在侄子郝牛考上大學后包了個大紅包給還了回去。后來郝牛要在潛江包蝦田養龍蝦,以及在潛江龍蝦城開店,郝建兵都是參了股的,只管分紅不管經營。一家人,兄弟姐妹都能團結互助,生活才能蒸蒸日上。這不禁讓石若想起了自己爸爸和他的兩個兄弟,不僅沒能守望相助,還時常為了半米田埂、一碗貓食而吵架。一個灣子,七戶人家,吃同一口堰里的水,耕同一個“幽”里的地,另外四家都過得紅紅火火,蓋了樓,買了車,家中年年喜事不斷。而自己家,二叔三叔家卻十年如一日,甚至一日不如一日。自己家甚至被村里劃為了貧困戶,成了村里重點幫扶的對象。一言難盡,她很高興現在,哦不,不久的將來就能處在這樣一個團結和睦的家庭中,她能預見,她是不可能再走大姐二姐的老路了。下定了決心,要好好經營自己的愛情和家庭。
一天一晃而過,郝大偉二叔一家五口吃完中飯就回潛江了。今晚沒有開麻將局,而是一家人窩在沙發里看電視、嗑瓜子、聊家常。郝大偉“捧著”石若的耳朵告訴她爸媽決定初五就去到家里提親,石若倒是沒什么意見,就紅著臉點頭同意了。郝大偉趁著大家都在幫著老太太化妝,沒人注意到他們的時候,偷偷地親了石若一下,就走開去廚房幫自己老爸收拾廚房了。石若也紅著臉跑到衛生間里面給自己的父母打過去電話,告訴他們這邊的事情,讓他們多少做一下準備。
因為有外婆在,所以早早的收拾了一下,就準備睡覺了。賀鳳珍將沙發拼接起來,一個2米長2米寬的大床就出現在了大家的眼前。母女三人就在客廳的沙發上唧唧喳喳,似有說不完的話。而其他人則各睡一個房間。
后面一切都順利,初五提親,2月14日在武漢領證。而郝大偉的父母則是在2月13日領證復婚。
后面就是婚紗照,石若要求一切從簡,但是郝大偉依然安排了現在最流行的旅拍。房子都是現成的,郝大偉上班后自己買的,沒有重新裝修,只是將不好的家具都換成了新的。在折騰房子的時候,郝大偉軟磨硬泡總算是搬到了石若租住的公寓里。
五月一日結婚,郝大偉家在荊州宴請親朋好友,石若家則在老家大擺宴席。石若穿上了當初在車上夢境中類似的大紅中式婚服出嫁,送親的車隊里,赫然有世謙堂兄。他遠遠的對著石若咧嘴一笑,算是送上了祝福。
原來他也來了,數年不見,他胖了好多。好多年未曾聯系,今天我出嫁,他卻專程來為我送親了。她不禁想起了高中的時候世謙哥寫的一首小詩。
田壟上的草已被烤蔫
母子倆鋤草在棉田
一前一后
一快一慢
兒子哈欠連連
還愁眉苦臉
母親僅是中年
卻老態已顯
兒子心疼母親
加快手腳想追上前
夏日炎炎
汗水流進了雙眼
變成了淚水四濺
二人家庭條件相仿,石若也常常下地干活,所以當初看到這首小詩時也是感同身受。身在城市中,即便是再臟再累的活,都不及農民的起早貪黑、頂著夏日毒辣的太陽勞作。他和她作為農民的孩子,長大了卻都是在努力的想逃離這塊養育自己的土地……
她坦然的走向一起長大的哥哥:“哥,謝謝你能來。以后我們都在武漢,常來常往。”她必須去感謝他,親人里好些有車的都不愿意送親到荊州,因為母親的摳門是出了名的,所以母親就想到了世謙,當年二姐結婚,也是世謙去迎的親。
“看你說的,什么謝不謝的,小時候我是你哥,以后我也還是你哥。若若,恭喜你,快進去吧,時候差不多了,接親的隊伍應該快到了。”
她走進自己的房中,坐在那張郝大偉過年時候睡過的床上,等待著親愛的人來接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