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卷著稻浪沙沙作響，沉甸甸的穗頭壓彎了莖稈。余懷安蹲在田埂上，指尖輕撫過稻穗，飽滿的谷粒硌得掌心發癢。

“最里邊的三壟開始割了。”趙大川扛著鐮刀走來，古銅色的臉上汗珠滾落，“按你說的，先收丹參。”

余懷安點點頭，目光掃過田間忙碌的身影。侯明帶著三個弟子貓腰在最內側勞作。他們動作很快，拔出的丹參立刻被塞進備好的麻袋。

“師兄怎么樣，同他們說好了嗎？”余懷安壓低聲音問道，手指無意識地碾碎一顆落穗。

趙大川抹了把汗，咧開干裂的嘴唇：“最里面那幾個已經開始收丹參了，先等他們收個大半，我們外面的再開始收靈稻。”他朝田角努了努嘴，“看見沒？老李頭在望風呢。”

余懷安順著視線望去，老李頭正倚著田邊的老槐樹打盹，草帽蓋在臉上，看似懶散，實則將通往田地的幾條小路盡收眼底。

“每收完一捆靈稻，我便讓里面的弟子將丹參傳幾個出來，混在一捆靈稻里面。”趙大川粗糙的手指比劃著，“最后用背籮背回院里，再將丹參取出來。”

秋風掠過稻田，掀起層層金浪。余懷安瞇起眼，突然問道：“那院里有人嗎現在？”

“放心吧，安排好了。”趙大川壓低嗓音，“專門有人在我那屋負責將這些東西取出來，丹參就先藏在我的住所。”他拍了拍腰間玉牌，“畢竟我倆是靈耕夫，在院里還是算有地位的，一般沒人敢隨意進出我們的屋子。”

余懷安眉頭仍未舒展：“還是小心為妙，”他望向遠處正在收割的其他組，“就怕別個組的眼紅了....直接來搶。”

“嘿！”趙大川突然提高嗓門，佯裝指導收割，“那邊的！鐮刀要平著割！”等附近巡查的執事走遠，他才繼續道：“所以咱們得分批運，讓他們來回跑。”

田壟間傳來有節奏的沙沙聲。余懷安看見侯明正帶著人將丹參塞進稻捆，手法嫻熟得仿佛在編織藝術品。金黃的稻穗間偶爾閃過一抹暗紅，轉眼就被更多的稻稈掩蓋。

“今年丹參長勢不錯。”余懷安假裝檢查稻穗，俯身捏起一株被丹參。根須粗壯如小指，斷面滲出乳白色漿液，散發著淡淡的藥香。

趙大川嘿嘿一笑：“你那'余氏肥料'當真神了。”他突然壓低聲音，“聽說偏遠一點兒的黑市上，這種成色的丹參能換八枚法錢。”

余懷安瞳孔微縮：“這么高？那靈稻...”

“別提了。”趙大川臉色陰沉下來，“聽說今年又壓價了，三百五十斤才抵一塊靈石。”他啐了一口，“狗日的兌換處，專坑種地的。”

遠處突然傳來銅鑼聲，兩人立刻噤聲。圓臉執事帶著幾個雜役晃悠過來，腰間賬冊嘩啦作響。

“趙靈耕！你們組收成如何啊？”執事瞇著眼打量稻田，“今年考評可嚴了，交不夠供奉的...”

趙大川立刻堆起笑容，佯裝苦惱地搓著手：“托您的福，應該勉強夠交。就是這匯率...”他隨手抓起一把稻穗，“您也是知道的，大家都難。”

執事草草掃了眼，突然狐疑地望向田間：“怎么有人在內側收割？”

余懷安后背一緊，卻見趙大川面不改色：“新弟子練手呢。您也知道，現在的新政策...”他湊近執事耳邊，“其實是想挑些飽滿的穗頭，給您幾位備點心意...”

執事喉結滾動，板著的臉稍稍松動。

待執事走遠，余懷安長舒一口氣。田壟深處，侯明等人已經麻利地將幾捆“特制”稻捆堆上了板車。王子明不知從哪弄來輛破車，正哼著小調往上面堆稻草，乍看就是尋常運秸稈的模樣。

“成了。”趙大川抹了把汗，“今日先運這些。明日...”他突然噤聲，瞇眼望向田埂盡頭。

夕陽的余暉灑在田埂上，趙大川用粗糙的手指摩挲著腰間掛著的布袋，里面沉甸甸的，裝的是今日偷偷收割的白元果。他壓低聲音，目光警惕地掃過四周，確認無人偷聽，才繼續說道：

“白元果倒是好兌換，拿去黑市上也是十枚換一枚靈石，但最好還是在宗門內能換就換，畢竟那么多…出去危險……”

余懷安點點頭，他低聲道：“聚氣果和丹參一部分可以交給我，這些都是煉制練氣期丹藥的必備材料，百草園有的是渠道出手。”他嘴角微揚，露出一絲狡黠的笑意，“大不了給點兒好處......”

“等等，”趙大川突然皺眉，“你確定百草園那邊穩妥？我聽說最近執事堂查得很嚴。”

余懷安繼續道：“一年前我就寫信問過內峰的寒松長老。據他所言，宗門此舉主要是為了在底層弟子中催生出幾個真正有本事的。”他壓低聲音，“咱這事情，院里的師長遲早都會知道，現在主要是防著那些急了眼的同門。”

趙大川若有所思地摸著下巴上的胡茬：“這么說......上面其實是默許我們各顯神通的？”

“正是。所以百草園那邊反倒是最安全的。百草園獨立于二十八院，那些執事們年紀大了，無望筑基，只想著多攢些靈石，要么就是換取點兒貢獻點離開宗門建立修仙家族，要么就是為了留點兒積蓄給小輩.......”

趙大川聞言，緊繃的神色稍稍放松，拍了拍余懷安的肩膀：“好，你記得去打點一下，渠道越多越好。”他頓了頓，又補充道，“不過要小心，別太招搖了。”

“放心，”余懷安指了指遠處正在啄食的灰麻雀，“連這小東西都知道守口如瓶。”那只麻雀似乎聽懂了似的，歪著頭“啾”了一聲，引得眾人都笑了起來。

兩人沿著田埂往回走，遠處傳來弟子們收拾農具的嘈雜聲。王子明正指揮著幾個師弟將最后一車“特制”稻捆運回院舍，嘴里還哼著不著調的小曲兒。

“反正咱就別急，”趙大川突然壓低聲音，“現在東西是夠的，咱就是求個穩妥......”

余懷安沉吟片刻，道：“好，明日一早，我就去百草園找李師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