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錯如愿以償?shù)膹哪莻€小房間里被放出來了,可暫時還是只能跟在俞博士身邊。
在周錯被帶去體檢室內(nèi)體檢時,小張終于忍不住開口問:“博士,您也太相信她了吧?那天我看她差點就動手了,多危險啊。”
俞博士看著透明體檢室內(nèi)乖乖任人擺布的周錯,嘴角揚(yáng)起一抹笑意:“我也是有很大的把握才敢這么做的,她被帶回來那天,是因為暈倒了被小陶撿了回來,她雖然半路上醒了,但是并沒有為了逃走去傷害任何人。所以我可以肯定,她其實是不愿傷人的,只是前段時間的獸潮對她打擊太大了而已。”
小張看向俞博士的眼神中又多了幾分崇拜。
周錯檢查完之后又回到了俞博士身邊,她看著腳尖,又或者是反光的地板發(fā)呆。
俞博士拍了拍周錯的肩:“走吧,我?guī)懔私庖幌略趺丛诎踩厣睿闶桥f城出生的孩子,應(yīng)該還不知道基地里是什么樣子吧?”
周錯覺得這并不是壞事,就算是給自己日后逃跑規(guī)劃路線,也是一件好事,就點頭答應(yīng)了。
自從華夏政府成立了各地的安全基地以后,大部分普通人類就從未離開過基地內(nèi)部。安全基地的最外圍是一堵由特殊金屬鑄造的圍墻,也就是人們口中的壁壘,天空由能量防護(hù)罩保護(hù)。安全基地的歷史雖然不過百年,但各種科技的應(yīng)用將這座不算龐大的城池武裝的十分堅固,其內(nèi)部的生態(tài)自循環(huán)系統(tǒng)也達(dá)到了自給自足。可因為空間有限,人類居住的住所面積大大縮小。
當(dāng)然,這只是對普通人而言。區(qū)域的劃分和活動范圍的封閉,增大了人們的貧富差距。極少數(shù)的富人掌握了基地內(nèi)的絕大部分財富,普通人只能通過不斷勞作來維持家用,生存壓力遠(yuǎn)遠(yuǎn)大于末世之前。
周錯跟在俞淑英身后,第一次離開這個通體銀灰色的研究所。她回頭看了一眼樓上的全息大字——京市基地源能研究所。
周錯覺得眼前的一切都很新奇,汽車排著隊等紅綠燈,來來往往的人群似乎都在趕著去什么地方。高樓林立,全息屏幕正播放著外出逆行者小隊帶回來的新型變異物種的研究成果。
在舊城出生長大的她,生活的地方是一個帶有一方院落的木屋。舊城的人們靠在一起建造房屋,一起外出尋找物資,一起種植作物,一起抵御怪物的攻擊。但是舊城的人口稀少,周錯出生的部群不過百余人。舊城的活動空間很大,但同時危機(jī)四伏,曾經(jīng)繁華的城市早已成為了怪物的棲息地。
高樓,馬路,紅路燈,汽車。這些都是周錯見過的東西,但舊城的一切都已破舊不堪,眼前的一切還是給周錯帶來了很大的震撼。
她從沒見過這么多人,也沒坐過車,如果不算被陶平樂帶回來的那一次。周錯下意識又靠近了一些俞博士,可俞博士比周錯還矮半個頭,并不能擋住些什么。
俞淑英沖周錯安撫的笑了笑:“不用緊張,歡迎來到京市安全基地。這里是華夏的核心基地,也是最大的基地。一天肯定是逛不完的,我?guī)懔私鈧€大概就好。”
周錯點了點頭,看著遠(yuǎn)處比最高的樓還要高出許多的壁壘,暫時放棄了出逃的想法。俞博士帶她參觀了生活居住區(qū),仿真生態(tài)區(qū),工業(yè)區(qū),商業(yè)區(qū)等等,并教她如何在基地生活。在基地內(nèi),每人自出生起就會擁有一個身份芯片,所有的生平資料和財富等都會存儲在芯片中。人們工作來換取貨幣,貨幣的價值全球統(tǒng)一,不再有價值差異。
基地內(nèi)的一切似乎都只是舊城的翻新版,只是每個地方都多出許多忙忙碌碌的人,出入都需要刷身份芯片。臨近中午,俞淑英帶著周錯進(jìn)入了餐廳,門口的服務(wù)生見周錯并沒有驗證芯片,剛想上前阻攔,就聽見機(jī)器的播報音:
“源能博士俞女士您好,歡迎光臨豐慶餐廳~”
服務(wù)生頓珠了阻攔的手,臉上堆滿了討好的笑容:“俞女士和您的朋友里面請。”服務(wù)生將兩人帶入了頂樓的包廂,鞠了個躬退出去了。
周錯將這個服務(wù)生態(tài)度的轉(zhuǎn)變看在眼里,反感的皺起了眉。俞淑英正在翻看著電子菜單,周錯坐在對看著她,半晌,周錯開口問道:“你們這兒的人,是不是都分三六九等?”
俞淑英點菜的手頓了頓,無奈的嘆息,道:“這并不是我們這些人可以左右的,只能慶幸一下我還有些臉面,能把你帶進(jìn)來。”俞淑英的笑容依舊溫和,只是那份無奈讓周錯怎么都看不順眼。
周錯擰緊了眉,坐在柔軟舒適的靠椅上橫豎都不自在,只好不斷的調(diào)整姿勢。她從沒來過這種地方,陌生的一切讓她無所適從。調(diào)整了半天還是不舒服后,周錯放棄了,乖乖靠在椅背上,望著窗外發(fā)呆。她的眼里極好,樓下馬路上形形色色的人和汽車并沒有減少。
他們都不吃飯嗎?周錯內(nèi)心疑惑,卻并沒有問出口。
俞淑英點完菜后刷了一下芯片支付了費(fèi)用,不一會兒一位年輕漂亮的服務(wù)生就端上了各色吃食。
服務(wù)生微笑著鞠了個躬:“二位慢用。”隨后退出了包間。
周錯看著面前色香味俱全的飯菜咽了咽口水,拿起筷子狼吞虎咽,而俞淑英慢條斯理地吃著盤子里的食物。很快,周錯就把面前的食物掃蕩一空。
俞淑英笑道:“看來很合你胃口,我還怕你吃不習(xí)慣呢。”
周措胡亂抹了把嘴:“食物很珍貴,好不好吃都不能浪費(fèi)。”生在舊城的她深知食物的來之不易,況且基地內(nèi)的食物確實更加好吃些。
下午,俞淑英帶著周錯去辦理了身份芯片,辦理手續(xù)的公務(wù)員女生時不時地瞟周錯,內(nèi)心吃驚。她從沒在基地內(nèi)見過這樣的女生。周錯身高174,比絕大部分女性都要高,身材勻稱,長發(fā)利落的束成高馬尾,發(fā)色和瞳色都略淺,琥珀色的眼睛不似人類,到有些像野獸的瞳孔。左眉靠眉心有一道豎著的疤痕,斷眉讓原本清秀的面容看起來難以親近。小麥色的皮膚,手上有幾道淺淺的疤痕。
周錯拒絕了芯片的植入,最后將芯片裝在項鏈中以便隨身攜帶。
這芯片還有定位功能,要是植入體內(nèi)我還怎么跑。周錯心想,但面上不顯。
公務(wù)員女生將身份芯片項鏈遞給周錯:“周女士您好,這是您的身份芯片,已為您存入一千貨幣,請妥善保管。”
周錯戴上項鏈,不自在的揉了揉脖子。
俞淑英說:“我送你回去吧。”
周錯眼睛一亮,隨后又暗淡了下去:“舊城已經(jīng)毀了。”
“不是舊城,是你在基地的住所。”
“我不想待在這里。”
車內(nèi)安靜了下來。片刻后,俞淑英嘆了口氣,道:“你今天從出門,就一直在記路線。我知道,雖然舊城已經(jīng)毀了,但是你還是想回去的,對吧?”
周錯不置可否。
俞淑英繼續(xù)道:“現(xiàn)在基地外很危險,獸潮還未全部散去,你自己出去,是回不到舊城的。就先住在基地里,怎么樣?”
“萬一還有我的族人幸存,我得回去找他們。”
俞淑英面露不忍:“獸潮散去后,基地已經(jīng)派小隊出去搜尋過了,只找到了你一個人,你的族人很可能已經(jīng)......”
周錯握緊了拳,咬著牙強(qiáng)忍著心中的苦澀,可泛紅的眼眶還是出賣了她的內(nèi)心。她知道,自己一個人的能力肯定抵不上帶著先進(jìn)裝備的基地外派小隊,既然那些人都沒找到,就幾乎是真的沒希望了。
俞淑英知道,此刻任何的安慰都是徒勞:“我知道這時候說這個有些不妥,但我還是想邀請你加入京市基地的逆行者部隊,京市很需要你這樣的雷源能異能者。而且普通基地市民是無法離開基地的,你如果加入了逆行者,就可以和小隊一起外出執(zhí)行任務(wù),還可以申請再回舊城,尋找你幸存的族人。”
周錯的聲音有些激動:“真的嗎?加入逆行者,就可以出去,可以回舊城?”她知道,憑自己的能力是無法離開基地的,而且自己一人也很難找到幸存的族人。俞淑英的話重新燃?xì)饬怂南M?
俞淑英點了點頭。
周錯平復(fù)了一下粗重的呼吸:“好,我同意加入逆行者,但我有一個條件。”
“你說,我會替你去申請的。”
“我想知道,他們有沒有找到我族人的......尸體。”
俞淑英能感覺到周錯哽咽的聲音,默了默,道:“好,我答應(yīng)你。”
整個下午俞淑英都在帶著周錯各種買買買,堆滿了車的后座,在夜幕來臨前將周錯送到了逆行者訓(xùn)練基地。
俞淑英又給周錯的芯片里轉(zhuǎn)了兩千積分:“我已經(jīng)將我的聯(lián)系方式存在你的通訊手鐲上了,如果有需要隨時聯(lián)系我就好。這里是部隊的地界,我不便陪你了,等一會會有人來接你。”
俞淑英將給周錯買的各種通訊裝備,衣服等送去了住宿區(qū),就離開了。對接人并不是一個陌生人,就是那天將周錯撿回來的小隊的隊長,陶平樂。
陶平樂帶著周錯大概了解了訓(xùn)練基地:“誒呀,沒想到這么快就又見到你了。你好,我叫陶平樂,平安的平,安樂的樂。”
真是個好名字。周錯心想。
陶平樂絮絮叨叨的介紹了基地的大概生活:“每天早上起來拉練,早飯后源能特訓(xùn),中午實戰(zhàn)訓(xùn)練,午飯后知識培訓(xùn),晚上自由活動,晚飯后兩個小時宵禁。當(dāng)然啦,你要是能躲過巡查,也可以溜出去玩。今天已經(jīng)很晚了,你直接回宿舍休息就好。”
周錯問:“你有沒有看見我的匕首?”
“啊?”
“你遇到我到時候,我拿在手里的匕首,醒了就不見了。”
陶平樂想了想:“噢,那個啊,被收繳了而已。放心,我?guī)湍阋貋怼D悻F(xiàn)在都已經(jīng)加入我們逆行者了,就是自己人了。”陶平樂咧嘴笑著,看起來陽光又開朗。
周錯覺得這人很不靠譜,總是傻樂呵,但也沒有多說。
陶平樂送她去了生活區(qū):“好啦,基地地圖我已經(jīng)發(fā)給你了,明天早上六點訓(xùn)練A場集合,可別遲到啊,晚安!”
周錯哽了哽:“......晚安。”
天色,已經(jīng)完全黑了下來。周錯躺在宿舍的床上輾轉(zhuǎn)反側(cè),試圖融入這陌生的一切。憋了一天的情緒終于在此刻崩潰,周錯捂住眼睛,卻控制不住絕地的眼淚。明明幾天前,自己還在舊城的部群中過著雖然辛苦但是幸福的生活。父親,族人,一切的一切,都被突如其來的獸潮摧毀了。自己不得已來到了這個陌生的地方,與周圍的一切格格不入。仇恨,憤怒,不甘包裹著周錯,她現(xiàn)在其實很想出去和那些怪物同歸于盡。但又抱有著幻想,萬一呢?萬一,還有幸存的族人在等著自己去團(tuán)聚?還沒到自暴自棄的時候,還得撐下去。
這一夜,周錯睡得很不安穩(wě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