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總，感謝您的認可，感謝貴公司的支持……”

某高檔酒店門前的霓虹燈下，向東穿著一身筆挺的黑色西裝，微微躬身，臉上保持著恰到好處的微笑，客氣的對一位同樣西裝革履的中年人問候道。西裝革履的客戶聽后拍了拍他肩膀，其醉意朦朧的話語中夾雜著濃重雪茄煙的味道：

“向主管真是年輕有為啊！好，好，期待我們的下次合作……”

“師傅，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

與此同時，站在向東身旁另一位看似年長一些的中年男人，也對駕駛室內的司機囑咐了一句，隨后又替王總打開了商務車的后門。霓虹燈光在潮濕的柏油路上碎成流螢，二人站在流螢之上，將王總攙扶上車。

目送車輛緩緩駛離，二人同時松了口氣，不僅是客戶的離開，更是這次出差任務的完成。身旁的中年男人名叫老黃，是我司銷售部的經理。見車輛已經駛出他的視線，老黃長嘆一口氣，隨即遞給我一根煙，感慨說道：

“可算是結束了！兄弟，多虧有你，我看你比我更適合在銷售部混飯吃啊！”

向東伸手接過，在松了松頸口處的領帶后，將煙點燃回道：

“老黃，你別胡扯！不過哥們多嘴一句，你真該注意身體，就先把煙戒了吧！”

但老黃卻沒在意向東的話，像犟脾氣似的直接拿出香煙點燃深吸一口，當煙霧混著空氣在兩人之間繚繞時，老黃又開口道：

“你小子，難道不知道這煙酒是職場的半條命嗎？我斷一臂還怎么混飯吃？”

老黃不知是語速太快還是有點激動，只聽他話語剛落，整個人就突然劇烈咳嗽起來，指節抵在唇邊還悶出沙啞的聲響。向東剛想上前拍打拍打，卻見老黃擺擺手，沖他淡然一笑，繼而又忽然抬頭望向前方深處呢喃，路燈將老黃眼底的血絲照得非常清晰：

“不過……也有想戒的時候。”

……

我叫向東，在上海一家不大不小的化妝品公司擔當程序工程師。身邊的人綽號叫老黃，銷售部經理，平時主要就是負責各地出差談合同。我并非銷售部門，按理不會出差，但我和老黃乃是至交，老黃看我喝酒生猛，便每次出差前都咨詢我是否愿意一同前往，然后就向上層領導申請把我調動出去……我見老黃這家伙一把年紀喝酒玩命很是辛苦，便在空閑時間陪他出差應酬，這次來揚州也同樣如此……

一根煙還沒來得及抽完，老黃便拿出了他的手機，對著屏幕一陣操作。他打字很慢也很搞笑，在酒精的加持下更顯呆傻，所以操作一番過后就又用語音轉文字的方式對著手機說道：

“經理，這次出差非常圓滿，客戶剛剛送走……嗯，王總看樣子很滿意……”

向東知道老黃這是在向經理匯報工作進程，于是也懶得偷聽，自顧自向他背后方向走了幾步，蹲在地上用紙巾輕輕擦拭自己腳上沾染些許灰塵的那雙皮鞋，不去在意。

“兄弟，明天一早我們就能回上海了！兩天喝三頓的日子可算是結束了。”

老黃結束與經理的聊天，轉而踱步朝向東走去，非常高興的邊走邊說。

“嗯！”

向東沒說什么，只是敷衍的應了一聲，依舊蹲在地上擦拭那雙皮鞋。待他擦拭妥當，向東這才站起身來，伸手摟住老黃的脖頸，又說道：

“走吧，回酒店睡覺！”

老黃點點頭，順勢也摟住向東的肩，與他一同朝路邊走去，準備打車離開。可一連等了數分鐘，網約車還遲遲不來，讓處在寒夜風中的二人都有些焦躁。就在這時，向東口袋里的手機忽然傳出震動，等他掏出一看，頓感非常意外，因為電話是技術部總監給他打的。

技術部總監比向東高兩個等級，平日里基本上見不到他人，更沒有和向東有什么私底下的接觸，兩人屬于那種普通的職場上下級關系。而總監在這大晚上會給他打這通電話，向東屬實猜不到是何用意，但詫異歸詫異，向東還是沒有猶豫，立馬就將其接通放到耳邊，客氣的問候道：

“喂！總監！”

“小向，你和銷售部老黃在揚州出差是吧？”

電話那頭的總監沒有廢話，一上來就開門見山，對向東詢問。

“是的總監，我跟著黃經理來揚州出差，現已完成目標，明天就能回公司……這次出差是經過經理批準同意的……”

向東不清楚總監這通電話是何用意，以為是總部那邊有技術上的工作沒弄好，便趕快解釋了起來，并強調這次出差是經過自己直系領導批準同意。

“沒事小向，別緊張，這事我知道！這么晚給你打電話，其實不是我的意思，是剛剛普董事長在我們的群里發了通知，問公司員工有誰在出差，并且離南京近，我看到后一下就想到了你……”

總監呵呵笑了兩聲，似乎是猜到了向東心里的擔憂，便趕快安撫起來，然后又將打這通電話的用意告知給了向東。

向東聽后恍然大悟，也明白了總監不是自己想的那樣來找麻煩或者指派任務，便將那顆提到嗓子眼的心沉了回去，繼而又向總監問道：

“是的總監，我現在的位置離南京大概一百公里左右，請問普董事長是有什么事情要安排嗎？”

“具體事情我也不知道，我給你普董事長的電話，你現在給他打過去問一問……”

不管向東是否同意，總之總監的話音剛落，自己的手機屏幕上便瞬間彈出一條信息，內容正是一串手機號碼，看樣子是他在和我通話時就已經開始編輯了。

“行……總監，沒其他的事情我這邊就先掛了，我詢問一下普董事長……”

既然事情到了這種地步，此刻已經箭在弦上，那向東也沒有什么拒絕的理由，便順勢答應了下來，隨即在說完之后又將電話掛斷。

“怎么了兄弟？”

一邊的老黃不明所以，只是見我稱呼電話里的人為總監，便想到了可能會有事發生，所以問道。

向東看了老黃一眼，沖他搖了搖頭，沒解釋什么，不過主要還是沒有時間，畢竟公司最大股東的事情自己可不敢怠慢。不多猶豫，向東即刻復制那條消息中的號碼，然后將其撥通：

“董事長好，我是公司技術部主管向東……”

可能是董事長正等待著這通電話，只見向東把號碼剛撥過去，幾乎都沒有停頓，就瞬間被號碼的主人接通。向東見狀，便立馬開口自報家門，也不去確定號碼主人的身份是不是公司最大股東，畢竟是自己總監親自發送來的號碼，肯定不會有誤。

“晚上好向主管，我廢話不多說，你目前在揚州對吧？”

電話那頭聽聲音是一個中氣十足的男人，一開口就說得簡潔明了，并且言辭中也透露出不容抗拒的威嚴，其身份不言而喻。向東聞言心神一凜，于是趕忙應道：

“是的董事長！請問有什么指示嗎？”

“向主管，我希望你能去南京一趟，去找一個人……”

董事長毫不墨跡，也惜字如金，直入主題對向東說道。

“沒問題董事長，那我明天就先不和黃經理回公司了，按您的要求去一趟南京！只不過我去那邊要……”

向東聽說去南京只是找一個人，便立馬就答應了下來，畢竟董事長親自開口，如果拒絕就顯得太不識時務了。不過向東心里卻不太明白，為什么這種小事情還勞煩董事長親自和自己說，這完全可以讓總監代為通傳一句便可！只不過向東的話還沒說完，董事長就立刻開口糾正，把信誓旦旦的向東給震驚到無以復加：

“不是明天，是現在，即刻啟程去南京……”

向東懷疑是不是自己聽錯了話，便再次開口向董事長確定：

“董事長，現在？”

“對，刻不容緩！”

董事長堅定的話語令向東久久不能平靜，他不知道該答應還是拒絕，此刻的自己已經完全沒有了剛剛一口答應時的那種灑脫。

董事長見向東沉默，便猜到了這深更半夜自己并不愿意過去，于是又繼續開口，對向東撒起了糖，甚至連稱謂都變了：

“小向啊，我都有了解過，知道你在公司待兩年了，各方面也都做的不錯……所以你這次去南京，完成我派給你的任務后，你就直接去南京那邊的分公司去做經理，怎么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