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雨宛若天傾,人在雨中,猶如瀑布底下沖身。
借著不時的雷電閃聲,李歸海七拐八繞間,翻越數道圍墻,出了李家族地,直奔李達父子外宅。
也許是兩兄弟故意炫耀,也有李歸海刻意打聽,將身鉆在雨瀑當中,尋街串巷,半個時辰后,才摸到李達父子外宅處。
尋到后院小門,推不開,扒在墻頭來聽,聽得里面吆五喝六,猜拳飲酒。
“我這里家破人亡,你們卻置身事外,逍遙快活,天底下,哪里有這等好事?”李歸海更恨了。
這世上很多為了自己安逸,去害他人死活的人,伸出半個頭去看,只見院后堂屋內,十幾個李氏子弟坐于席位上,李真聰和李真明兩個,挨個去敬酒。
挨個敬酒數輪,那些子弟們,都挨個撐不住了,兩個沒半點醉意,細看之下,兩個手里拿著另外的酒壺小杯,給別人倒下的,卻是另外的酒壇大碗,那酒水,都不在一個酒器里出來。
在座的子弟們,也都不是傻子,都是有意恭維這兩人,來時就曾被叮囑過,要好好迎合這兩兄弟,好從他們執事父親手里,討個好鋪子。
即便是知道兩人喝的是水,也不敢說破,只得把大碗的委屈喝下肚里。
他們兩個這般運作,誰能遭得住?不一時,紛紛告退離席,打著傘離開,有逞強的,連吐數遭,直至嘔出血來,被抬去偏院。
天下無不散的筵席,李歸海只得扒在院墻上,慢慢去等他。
眼看人紛紛離席,不顧雨勢也出走,屋內只剩那兩個了,卻不見李達的身影,李歸海心急如焚。
要是等到天亮,族內有人發現尸體,那時他們可就知道了,害怕被尋上門來,定會躲在族地里,久時不出。
那里有不少筑基修士,甚至金丹元嬰,告到長老那里去,也只會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那個負責送酒的管事,李歸海忍不住怒氣,已經殺了,已是沒了人證。
李歸海暗道:“那個管事的,就算我不去殺他,那仇人也會想方設法,叫他閉口,留他一命,也是沒有用。”
足足等了兩個時辰,眼看天快亮了,雨勢卻還依舊不停,沒個止歇的兆頭,究竟什么時候才停。
見那些無關人等,都各自走了,逃走的逃走,半刻也不敢呆,趴下的趴下,被家丁抬去偏院,冒著雨拉上門栓,關了后院。
屋內只剩那兩個,李歸海見了,恨意不曾消:“我先殺了你們這兩個,拿來解氣!”
既是見不到那仇人李達,殺他兩個兒子也解氣,跳下墻頭,快步飛身趕上。
兩個轉頭間,見雨瀑布當中,鉆出個黑影來。
又是在自己家中,所以不曾防備,都以為是劫修,害怕失色,就要叫人。
拿刀指住兩人,威脅道:“敢叫人來,就是個死!”
平時都是少爺公子哥,見了劫修怎能不害怕,遂閉了口,再不敢言語。
沒想到,李歸海只是哄他們的,不由分說,把刀甩過去,當胸劈中李真聰的胸口,將他釘在身后墻上。
李歸海當先出手,先是解決了一個。
沒想到來勢極快,先倒了一人。
剩下個李真明,驚叫著就要跑開,還在反應不及,李歸海摘下斗笠,劈臉打中,另外一個仰頭也倒了,掙扎起來。
見是李歸海,都吃了大驚,見他渾身濕漉漉的,像是水底撈出來,三分像人,七分像鬼,早就懼怕不已。
李歸海踩碎門檻,飛起腳,踢中李真明,早將他踢翻下地,扯過臉來,抬起砂鍋大的拳頭,打了個滿嘴牙碎,怒道:“快說,為什么要害我!”
“你還未死,究竟是人是鬼!”
被釘在墻上,那李真聰竟然未死,雙腿發抖,李歸海起身,踹頭一腳,把李真明踹暈在地,趕到李真聰面前,先奪刀在手,扯刀出來,血淌一地,將他反身壓在桌上,拿刀扼住喉嚨,也問:““快說,為什么要害我!”
李真聰懼怕之下,不得已將事情和盤托出,抖著身體解釋說:“都是他,都是他,害怕你修為比哥倆高,早晚騎到我們兄弟頭上去。”
“只得這樣了,不知道你為什么沒死?”
“你說我為什么沒死?”
李歸海氣不打一處來,恨意沖破天闕,怒道:“我母親替我喝了那毒酒!”
“啊?”
李真聰趕忙求饒:“好兄弟,好兄弟,都是同族的兄弟啊!我倆愿意承擔此罪,只希望能留下條命來,明日告到長老那里去,供認不諱便是了。”
“還想告到長老那里?多年前是怎樣,今日便又是怎樣么?留不下你!”
手下一使勁,早解決了。
轉頭見李真明醒了,半張臉,腫的像個死豬頭,見如此情形,急忙就要跑開,哪里能饒過他,李歸海趕上,又一腳踢翻在地,從背后捅穿心窩。
堂屋內躺著兩具尸體,李歸海搬了個冷椅,自坐于堂上,半響冷靜下來,有個家丁轉來,見此情形,吃了一大驚,啞口無言,轉身就逃。
不能留此人在,李歸海追上,一刀也叫那家丁閉了口,再也無話可說。
把堂上燈都熄滅了,就要走。
只恨說:“可惜今晚沒那仇人李達。”
雨勢漸歇,再也沒剛才那般大了,正遺憾呢,只見后院的門連拍數下,正是那仇人的聲音,叫說:“真聰,真明,開門吶。”
聽得這聲言語,李歸海汗毛豎起,暗暗道:“原來你也在這里。”
悄悄閃去院門后,拉開門栓,催動龜息大法,躲在門扇邊。
他也會龜息大法,隱藏氣息,以前在李行舟處,看過那本功法。
開門的正是李家執事李達,今日又置辦了不少城主府地契,那些都是未來產業。
早些時候在城主府里,喝酒直到半夜歸家,把隨從都安置在前院,自己往這后院里來。
半響推門不進,叫了門,它自開了,只以為是家丁開的門,李達打著柄油紙傘,走進后院,里面伸手不見五指,說道:“這兩個,這么早就睡下了?不是早叫留盞燈?竟是連這個都忘。”
他抹黑走了進去,渾然不知背后有道黑影,露出脖頸來,李歸海將刀高舉頭頂,奮力劈下去,只聽得砰一聲,卡在那仇人脖后。
在自家后院怎設防,李達只以為,是個家丁開門,脖后遭了一刀,撲下地去。
幸得是個筑基修士,硬抗下了這刀,倒下地去,剛要翻身起來,李歸海偷襲得手,也不怕他,騎上脖子,將他按在胯下。
李達也是力大,兩個在地上翻滾,剛要叫人,李歸海抓起一把濕泥,直往他嘴里塞去,直到有道雷光閃過,這才看清偷襲人的臉面。
“是你!“李達吐出嘴里泥巴,久久不能合。
不由分說,李歸海往這仇人面上,轟去一拳,兩個分開了,借著數道雷聲,李達起身,把刀先扔了。
先起身把盞燈點了,看見后院堂屋,真聰真明的尸體,死狀慘烈,頓時哭嚎:“真聰,真明,你們兩個怎樣了?”
滑跪撲在兩人尸體前,探過鼻息,都無了,回首恨道:“李歸海!當年暗算了你父,只恨沒能將你,也一并解決掉,以至于今日之禍!”
他這幾道喊聲,俱被雷聲掩過。
“原來你還記得啊!我還以為你記不得了呢?,我父親臨走前曾說過,仇人只會比你更記仇,叫我隱忍至今日,等我長大后,就是為了取你項上人頭。”
“這真聰明兩個,就算作這些年的利息罷,往后我也不記仇了,有仇當場就報。”
“你還想有往后的日子?沒門!”
這李歸海趕過去,翻身將刀捉在手里。
李達也復起身,翻掌來戰,到底他是個筑基修士,掌風拍過,橫刀也攔不住,李歸海飛落在泥水里。
“完了,這莫非就是筑基修士,不是半合之敵。”
李歸海心如死絕,正閉眼等死,卻聽撲通一聲響。
睜眼望去,又是數道雷聲響,見仇人李達四肢撐地,跪在泥坑里,頭歪去半邊,嘴上卻說:“好侄兒,你不要動,等叔叔來取你的命。”
“哈哈!”
李歸海怎能不明白,剛才門后那刀,嵌在骨頭里了,這仇人終于扛不住傷勢,自己倒下了。
捉刀在手,離仇人幾步開外,如同即將行刑。
那李達終于是怕了,眼神閃爍,緊盯著李歸海,扯出個謊來道:“歸海侄兒,歸海侄兒,不要,不要哇!其實在你出生前,我就與你母親有染了,你應該是我的兒子才對,你殺我,如同弒父!”
“去你的。”
李歸海回罵:“你欺父辱母,如今還敢污我的血,吃我一刀。”
怪叫著跳上去,使個力劈華山,砍下仇人的頭顱,骨碌碌滾下去,一腳踢飛,撞在門檻邊上。
咦,這一刀下去,正是:
聰明未必真聰明,還要看頭硬不硬。
凡事有因必有果,你的報應就是我!
那大雨,終究是停了,天邊有道微弱光亮,李歸海提起仇人的頭來看,還能眨幾下眼,原來人被砍了頭,不是立即死的,還能尚活幾息。
大眼瞪小眼,地上的尸體還在蹬腳掙扎,十幾息過后,才漸漸平止。
在幾具尸體上翻找,三個儲物袋子,里面有數不清的靈石財寶,都當作是賠禮,悉數收下。
把另外兩個的頭也帶上,搬來個凈桶藏了,拿斗笠蓋住,先回李家族地,拿去祭奠。
李家族地內,有早起的家丁,和他側身而過,見他手里拿著凈桶,也沒人來問。
李歸海回了自家,事急匆忙,不曾帶些紙錢,可憐三父子,千辛萬苦攢下的地契產業,全被拿來,當作紙錢燒了。
祭奠過后,提了凈桶,鉆城墻狗洞脫身,擺在一荒孤墳前,又再祭奠過一次。
昨夜那場大雨,可算是洗刷盡李歸海多年冤仇,祭奠完后,一身了無掛礙。
這時李歸海方覺,自己竟和兄長一樣,成了孤家寡人。
要回去云錦城么?不行,犯下如此大案,到頭來,只有殺頭的份,提了手中刀,亡命天涯而去。
又不能以面目示人,只能當個劫修過活,后來竟成了個化神劫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