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崇圣驅了馬車，載著百來斤克隆肉復返府衙，那文吏早是等的不耐煩；見他驅趕馬車前來，也不廢話，直道：“跟我走。”

便繞道府衙后門，站定又說：“等著。”

他便進去，不多時，帶了個胖大中年出來。

這中年錦袍圓帽，像個員外，嘴里叼著煙桿，吧嗒吧嗒的燒旱煙。

胖大中年上下打量了石崇圣一眼，對文吏說：“美味肉食？就這小子？”

文吏點點頭，轉對石崇圣道：“這位是府衙廚房的管事，姓孫，你稱他孫管事即可。”

又對胖大中年說道：“他叫張德海，是李功曹李大人推薦的，孫胖子，你仔細著點。”

說完走了。

這里石崇圣便對胖大中年拱手笑道：“在下張德海，孫管事幸會。”

胖大中年擺了擺手：“廢話少說。”

道：“你叫張德海是吧？既是李功曹推薦，我多少給你幾分面子；樣品呢？我先瞧瞧。”

說著走近馬車，一邊掀開蓋著馬車的竹席，一邊說道：“若品相太差，休怪我拂了李功曹顏面...”

作為府衙廚房的管事，孫胖子自有其來歷——他是知府孫思昀的宗族親戚。

府衙的官吏，多少都要給他點面子。

說話間，孫胖子早是一把掀開竹席，粉嫩新鮮的克隆肉便呈現在他眼簾里！

他這一看，眼睛便是微微一亮——這廚房管事作得久了，別的沒練出來，分辨食材好壞的眼力勁兒倒練出來幾分。

便只一眼，看出這幾塊都是絕頂的好肉！

他又佝身貼近，仔細嗅了嗅，眼神愈是亮了幾分。

即轉對石崇圣道：“張德海是吧？”

石崇圣點頭：“孫管事，您火眼金睛，瞧我這食材，品相如何？”

孫胖子笑了一聲：“勉強過眼...皮表看起來倒還不錯。”

石崇圣笑起來：“那您看...這供應府衙肉食的事...”

孫胖子嘿嘿一笑：“我若給你五兩銀子一斤，你給我多少？”

他說話間，四下里瞅了一眼——周圍無人。

石崇圣秒懂：“我按成本價，二兩銀子一斤。”

孫胖子胖乎乎臉上，頓時綻開了花兒。

他出五兩，石崇圣還二兩，中間三兩差價，可不就落袋了嘛！

“好好好，張德海是吧，無怪乎你小子能得李功曹推薦，你是個會做買賣的。”

孫胖子哈哈一笑，拍了拍石崇圣肩膀：“那就這么說定了！”

石崇圣也笑：“勞煩日后孫管事多多照顧了。”

簡簡單單，這事兒就這么成了。

從明天起，每天早上天亮之前，送一百斤鮮肉到府衙后門即可；至于結賬的方式，是月結。

當即幫孫胖子把這里百來斤克隆肉搬進府衙后廚，石崇圣拍拍屁股出來，回望了府衙一眼，跳上馬車，嘚嘚就走。

雖然未能借機在府衙里逛一轉，但事情也還算順利。

比起月前那天晚上來到府衙前感受到的那種強烈的危機，這次是平平淡淡，什么感受都沒有——這令石崇圣心下大定。

想必在府衙內暗藏的厲害人物的眼中，石崇圣此時的行為是正常的，不曾引發其警覺。

至于說幾兩銀子一斤，什么時候結賬，石崇圣一點都不關心——他只需要持續十天給府衙送克隆肉，讓敗血病毒和脆骨病毒在府衙蔓延開來即可。

轉眼三天，石崇圣每日準時給府衙送肉——孫胖子的態度，是越來越好——實因克隆肉果然美味，府衙上到知府、下到衙役雜役，沒一個不說好的。

而且需求大增，起初只要一百斤，一天后便直要三百斤——石崇圣琢磨著，府衙這些官吏的家眷，怕也是要遭殃了！

府衙才多少人？當官兒練武的有丹藥吃，不需太多肉食，一天根本吃不完三百斤克隆肉。多的哪兒去了？分吧分吧帶家去了！

也是拔蘿卜帶泥土，扯藤蔓落雜花兒的路數了。

這天，石崇圣早上給府衙送完肉，便又換了個新的形貌，一路溜達著到了東城的望海街。

早見街頭一棟頗是宏偉的樓，偌大招牌——宣德當鋪！

正是東城鬼市入口之所在。

今天就是十五，七月十五，鬼節剛過，這鬼市也正好要開門；石崇圣一直惦記著，不曾或忘。

進鬼市須得一張門票，石崇圣這兒過來，就是為了買門票。

他在宣德當鋪的門前稍作駐足，抬頭仔細看了看門上的那塊牌匾，心思嗤笑間，舉步走了進去。

宣德當鋪，宣德，這兩個字頗是有點諷刺。

這天底下，最黑的地方，當鋪算一個；它不止當東西，還放高利貸。

一般來說，非不得已時，誰會拿家里貴重物品到當鋪換錢？多是走投無路者。這一類人，是放貸的最好對象。

兼著把好東西收了的同時，再給放一筆高利貸；等時間一到，人家還不起錢，抵當的物品歸了當鋪不說，連家里的房子、兒女、妻妾都給一股腦兒收走。

所以當鋪這種地方，招牌不應該用宣德，應該用缺德才對。

不多言。

石崇圣進了宣德當鋪，早有小二迎上來：“貴客一位！”

真真是貴客——每一個到當鋪來的人，可不都是當鋪的貴客呢么！

便湊上來：“客官有何需求？”

石崇圣四下里打量了一眼，說：“我來買門票。”

小二一聽，神色微微一頓，即道：“客官請隨小的來。”

便帶著石崇圣，從旁邊一側小門穿過，來到一間陰暗的屋里。

屋里有個柜臺，柜臺里頭坐著個人。

小二對那人拱手道：“買票的。”

即轉身出去。

石崇圣則上前：“買張票。”

柜臺后的人抬起頭，卻是個熟人——不是錢無妄又是哪個？！

他瞟了石崇圣一眼——自是不認得——石崇圣現在頂著的又是一張新面孔。

說：“一千兩。”

石崇圣啞然。

可真不便宜！

一張門票，一千兩！

一個壯勞力，碼頭作力工，干滿一年，干得五勞七傷，也不過二三十兩銀子。

尋常普通百姓，五口之家，一年開銷，若無病無災，不會超過十兩銀子。

石崇圣心下感嘆之余，也不多說，直掏出來一張一千兩面值的銀票遞上去。

錢無妄拿了銀票，仔細瞧了一眼，點點頭，即伸手從柜臺下摸出來一張木片，輕輕放在石崇圣面前。

然后說：“請客人今晚子時到此，只等一刻，過時不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