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靜謐無聲，唯有樹葉偶爾被微風摩挲，沙沙作響。

朦朧月色下，不遠處的小屋像一團蟄伏的獸，傾斜的屋頂好似它拱起的脊背，沉默地盯著來人。

蘇羨將兩只蜜蜂收回瓶中，仔細確認視線范圍內沒有其他人影，凝神提氣向小屋接近。

隨著距離一寸寸縮近，木屋潮濕腐朽的氣味直往鼻腔里鉆。

她身體緊繃，時刻注意著身旁的動靜，提防地邁過每一根枯枝，不讓自己的動作發出丁點聲響。直到繞小屋一周查看后，她才稍微安心地接近唯一的入口，屏息聽里面的動靜。

木屋破敗的門半掩著，縫隙里的黑暗幽幽釋放出刺鼻難聞的復雜腥臭味，熏得蘇羨眉頭越皺越緊。時間一分一秒流逝，屋內依舊沒有任何聲音，她緩緩推開木門，吱呀呀的響聲在這徹底的寂靜中突兀刺耳，更加濃郁的腐臭味撲向面門。

借著斜傾進來的月光，蘇羨握緊事先藏在袖中的匕首，向屋內踏進一小步。

有輕微的稻草摩擦聲在屋內漆黑的角落響起，她心下一驚，向著聲音來源處看去，身上寒毛瞬間炸起。

屋內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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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渙回到府上時天色已黑，晚膳擺在桌上，卻未見到夫人的身影。

竹影只覺自己一顆亂蹦的心臟已經提到了嗓子眼，耳朵里全是節奏極快的“砰砰”聲。梅香姐姐之前說過的話在腦中迅速過著：“夫人很厲害的，有時候要去做大事，我們就要配合好，不能讓府上其他人發現夫人不在，不然夫人可能會有危險。”

“說夫人困了，或者生病了還是其他什么理由都行，總之目的只有一個，保護好夫人。”

她暗自攥緊拳頭，之前補丁去廚房偷吃，她就成功吸引走廚房那些去找夫人告狀的人注意。雖然現在只有她一個人，也不知道明明說過下午就能辦完事的夫人為什么這么晚還沒回來，但她這次一定也可以瞞過去！

她上前給江渙行禮：“主人，夫人昨晚沒休息好，今天還沒等到主人回來便歇下了，囑咐我伺候您用膳。”

“無妨，你去守著夫人便好，以免夫人有什么不適。”

江渙不太在意地讓竹影下去，今日查看文檔記了太多東西，疲倦讓他的胃口有些不佳。他本也對吃食無欲無求，自己一人時總是隨便什么填飽肚子都可以，自然也無需有人在旁侍候。只是習慣了陪夫人一起用膳后，飯桌上的花樣才豐富起來。

他掃了一眼桌上的菜，拌菠菜，蒸白魚，炙羊肉和春盤面。他察覺出問題，看了一眼竹影離去的背影，她清瘦的脊背僵硬，雙肩微微聳起，她在緊張什么？

江渙看著面前的菜，是他多想了，還是……

自從夫人認定他喜歡吃甜以后，桌上總會有一道甜口的菜肴，今天卻沒有。

也許只是因為她早早歇息，無暇顧及，他拿起筷子，夾起一片羊肉，試圖讓自己不要過于風聲鶴唳。

才咬下第一口，被教導的仿佛刻在骨子里的細嚼慢咽也被拋在腦后。他想起最近府上的氣氛，還是不大放心。他將風翎招至身前：“去夫人的院子看看有沒有出什么事，不要驚動她身邊的竹影。”

幾刻之后，風翎回來，貼近身前匯報道：“主子，夫人不在屋里。”

“你可確定？”

“確定。”風翎表情認真，“我用動靜將竹影引開，讓一個小丫頭端著安神藥進去查看，她出來后說屋內沒人。”

江渙握著筷子的手一頓，他早就知道她會在某些時候偷溜出府，可她從來都是趁他不在府上或是深夜時行動。今日的反常是她的刻意安排，還是她……出了什么意外？

他的目光飄向門口，手不自覺地攥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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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羨盯著角落躺著的人，等了幾秒發現他并沒有什么動作。

她仍舊不大放心，又快速打量著周圍，確定其他角落都沒有藏著什么人后才向著那人走去。

腳踏在稻草上，窸窸窣窣的聲音依舊沒能驚動角落里躺著的人。

蘇羨心中疑問更甚，她在距離那人兩米左右停住腳步。有月光從傾斜著好似快要坍塌的屋頂縫隙上漏下，她靠著昏暗的亮光辨認，那人手腳都被反綁著，身體蜷起像一只蝦米。看樣子沒有什么能傷到她的可能，可是把他綁來這里的人是誰？會不會就在附近？

她又往前走了幾步，看到他身旁的腌臜痕跡確認了臭味來源，看樣子他已經被關在這里很久。她靠近時一直觀察著這人，她甚至很難看到他身體的起伏。

他還活著嗎？

蘇羨盡量避過臟污，蹲在他身前，手指搭上他脖子上的脈搏，手感并不冰涼，她稍微放下心，指尖微微用力向下按壓，象征著生命的跳動很微弱，但并沒有完全消失。

他被綁起的雙手青紫腫脹，甚至發黑，散發出腐臭味，蘇羨忍受著視覺和嗅覺上的雙重沖擊，替他割開手腳上的繩。她清楚即便解開他也完全沒有逃脫能力，因為捆縛太久，他的手腳組織明顯已經壞死，加之如此虛弱，只怕活不過今晚。

蘇羨動作輕柔地幫他翻過身來，讓他平躺在地上。

他的眼窩深陷，顴骨高高凸起，嘴唇干裂起皮，臉上還有血跡，慘白的月光打在他的臉上，猶如一具骷髏。

蘇羨輕輕拍打著他的臉頰，試圖將他喚醒。

“水……”

她聽到如蚊蚋低哼般的呻吟，解下腰間的水囊，小心地倒出少量水將他的嘴唇潤濕，用胳膊撐著將他的頭抬起一點，小口小口喂著。

他勉強抬起一點眼皮看她，蘇羨不敢讓他一次性喝太多，用手托著他的頭緩緩讓他重新躺平，試圖問出點信息：“你是誰？”

那人并未回答。

她有一個猜測，咬了下嘴唇輕聲開口：“綁你到這里的人是不是影刃閣的？”

他的眼神一閃。

蘇羨繼續問道：“那人是梟嗎，是的話你就眨兩下眼睛。”

那人盯著她，動作極慢地眨了眨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