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已經過去很久了，再追究沒有任何意義，而且我從不覺得這是你的錯。韓……不，攸寧，你沒有錯，就沒必要向我認錯。我今天心情不好，跟你關系不大，我想一個人靜靜，可以嗎？”
榮廷深呼出一口氣，語氣緩和了許多，但卻透露出一絲疏離。
聞言，韓攸寧的心情瞬間跌入谷底：“廷深，如果按你所說，我沒有錯，那你為什么要用冷暴力來懲罰我呢？”
“別說你沒有，這些天，我們一共見過幾次面，說過幾句話，我都清清楚楚。廷深，我不知道我們之間出了什么問題，但是你至少要告訴我一聲，別讓我像個無頭蒼蠅一樣亂撞好不好？”
“我那里做的不對，你直接跟我說，我能接受得了，我可以改。”
韓攸寧將自己的心意完全剖析出來，語氣誠懇，表達得十分清楚。
她不希望因為自己的原因，讓榮廷深誤會了她，從而產生隔閡。
這不是韓攸寧想要的，他們經歷這么多，又克服了那么多困難，圖的就是一個幸福安穩，而不是互相傷害。
她不知道榮廷深為什么突然就變了，但她無法接受榮廷深這樣的變化。
太陌生了，好似他們之間什么關系都沒有一樣，可他們什么都做了，又怎么會什么關系都沒有？
這些天以來，榮廷深無意識的冷暴力，讓韓攸寧倍受折磨。
她不知道自己錯在哪兒，但她還是做了很多事想要挽回榮廷深，即便是徒勞無功，她也還在堅持。
榮廷深看著韓攸寧，目光漸漸柔軟下來，他將雪茄掐滅在煙灰缸內，轉身走到沙發前，坐下。
他抬眸，對著韓攸寧說道：“攸寧，你沒錯，錯的是我，我……”
榮廷深想要告訴韓攸寧真相，但他卻覺得難堪，這樣無恥的話，他根本說不出口。
當初，他們在一起，是他主動，雖然那個時候，真正的他根本無法控制自己的行為，但在其他人的眼里，就是他本人對韓攸寧苦苦追求。
現在他們才修成正果沒多久，他就說不愛韓攸寧了，把韓攸寧甩了，怎么看，怎么不是人！
榮廷深糾結萬分，他深吸一口氣，閉上眼后又快速睜開，卻正巧和韓攸寧擔憂的眼神對視了一秒鐘，他慌忙移開視線，不愿面對。
“廷深，你說啊，你在擔憂什么，你告訴我。”韓攸寧急切地詢問道。
她比任何人都想知道，榮廷深的變化是因為什么。
榮廷深欲言又止：“……”
勇氣在那一刻完全消失了。
他什么話都說不出口。
在這件事里，說不清楚到底是誰的錯更大些，但榮廷深知道，現在是他的錯最大。
他不愿意繼續糊弄自己，謝南涔說的話三分真，七分假，但那三分真心，便說進了他的心里。
榮廷深走到韓攸寧的面前，突然伸手，將她抱住，像是過去的無數次那樣，緊緊地擁住韓攸寧。
韓攸寧感受著男人的體溫，她沒有掙扎，只是怔愣了一會兒后，慢慢抬手，抱住了榮廷深。
“廷深，出現了問題，你應該告訴我，而不是一個人承擔……”
“可是這個問題，你解決不了。攸寧，此刻我抱著你，可我的心卻再為你動了。”
榮廷深的話剛落下，韓攸寧就怔愣住了。
她此刻的神情像是被雷劈了一樣，震驚、詫異、不敢置信……種種情緒交織著，在她心里翻騰，攪亂了她的思維。
“廷深，你說什么？你再說一遍！”韓攸寧的聲音顫抖得厲害，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榮廷深看著接受不了而逐漸癲狂的韓攸寧，緩緩松開她。
韓攸寧卻迫不及待地抓住榮廷深的手臂，她像是被這噩夢似的消息刺激得不輕。
“你是不是有什么瞞著我？”
韓攸寧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榮廷深，生怕錯過了榮廷深臉上的任何一個細微變化。
榮廷深沒說話，只是默默地垂下了眸子，沉默許久后，他才說道：“我不是你的榮廷深，你愛的的那個人，不是現在的我。”
韓攸寧顯然沒有理解到榮廷深話里的意思，她急切地追問：“你不就是榮廷深？你一直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就算換了個人，我不可能不知道的。”
“你是不是喜歡上了別人，還是說，你故意的？”
韓攸寧眼尾泛著微紅，淚水情不自禁地從眼眶里流出來，滴在榮廷深的衣袖上，迅速暈染開來。
“內部人格的變化，你怎么可能看得到？”
榮廷深看著韓攸寧哭泣的模樣，有些慌張，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只能一邊替她擦拭眼角的淚，一邊小聲解釋：“那么之間經歷的風風雨雨，我都知道，但我不是那個陪伴你的人。”
“韓攸寧，我并不想騙你，這些天我一直在糾結要不要告訴你真相。”
“那你說，真相到底是什么？你要是給不出我一個合理的解釋，我不會放過你的！”
“你可以不是榮廷深，但你的身體一定是，我會找到他，把他帶回來的！”韓攸寧揪起榮廷深的衣領，惡狠狠地威脅。
這樣的情況，在榮廷深過去的十多年里發生了太多次，多到他已經習慣了。
所以他沒有反抗，而是認真地看著韓攸寧：“你要找的人回不來了，他已經徹底消失了。”
韓攸寧從來不是什么軟弱的白兔，她在外面是吃人不吐骨頭的食人花，也只會在榮廷深的面前假裝是一只軟萌無害的小貓咪。
所以，當榮廷深否認自己是和她相戀的那個人后，她就不會在對榮廷深客氣了。
韓攸寧的表情驟然陰沉了下去，她瞇起危險的雙眸，看著榮廷深，咬牙切齒地警告道：“不要逼我，不然我保證你馬上就會后悔！”
臉上的淚水還未干涸，顯得韓攸寧這副樣子看起來有點滑稽。
“韓攸寧，還記得一個月前，孟清玨安排的那場劫殺嗎？你愛的那個人，為你擋下了致命傷，他死了，而我則是順勢醒了過來。”榮廷深說這句話的時候，聲音平靜的好像是在說別人的故事。
韓攸寧聽到這番話后，瞳孔猛然收縮。
她看向榮廷深，想從對方的神態中看出什么破綻，可對方依舊很冷靜，沒有半點情緒的波動。
見狀，榮廷深便知道韓攸寧聽進去了，他只要乘勝追擊，就能解決了，“我的確是榮廷深，但我是五年前還沒有因為出車禍而認識你的榮廷深，我是主人格，而你認識的，心動的，深愛的，是我的副人格。”
韓攸寧猶豫了，她剛想開口詢問，就又被榮廷深打斷了。
主動權還是掌握在自己手里才行。
于是，榮廷深開始了找補：“我知道你會說，你沒有聽說過這個消息，可這并不能說明我就沒有人格分裂。”
“只是我的情況特殊，所以身邊人沒有發現。你不知道，主人格和副人格之間的記憶是互通的，所以，你和我的副人格所有的經歷，我都知道。”
“但有他的記憶，不代表我就是他，更代表我是你心里的那個人。韓攸寧，你應該清醒一點了。”
韓攸寧只感覺天旋地轉，一個踉蹌后，她跌坐在了地上，身體倚靠在冰冷堅硬的地板，目光茫然無措。
她是在做夢嗎？
可是這個夢未免太真實了，真實到韓攸寧幾乎分辨不出到底是不是在做夢。
榮廷深的眼底劃過一抹不忍和憐憫，但他此刻不能對韓攸寧仁慈，只能繼續無情下去。
榮廷深其實早就做好了選擇，理由他也早就找好了，即便沒有謝南涔的那番話，他也遲早會和韓攸寧分道揚鑣，不過是時間長短會有差異。
他的副人格已經徹底消失了，回不來了，繼續騙下去，顯然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
“他……什么時候消失的？你又是什么時候回來的？”韓攸寧雙手捂臉，她無法接受這樣的結果，但她又無力改變現狀，內心的痛苦無法抑制。
榮廷深沒有隱瞞，他坦誠地說：“他消失的時候，你剛被抬上救護車。”
韓攸寧的呼吸陡然停止，她緩慢地抬起頭，不敢置信地盯著榮廷深，“所以他當時抬手，是為了求救？”
“不，他只是想要在碰一碰你，因為以后他沒有機會了。”榮廷深把話說的很絕，沒有給韓攸寧留下一抹希望。
這也不是他胡編亂造，在記憶里，那個榮廷深的各種表現，都足以說明他深愛韓攸寧。
韓攸寧的心臟突然感受到了一股窒息般的劇痛，她用盡全身的力氣，將手指從面頰上挪開，雙手緊緊捂住心口，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她的腦海里浮現出曾經的榮廷深，以及他們相處的時光，然后她再抬頭，看見的卻不是往日里那雙充滿愛意的眸子，而是一雙比冬日寒夜更冷更無情的眼睛，里面是一片冰天雪地，讓她感覺不到任何溫暖，反而冷得刺骨鉆心。
女人最是感性，第六感也最準，所以就這一下，她就分辨出來眼前人和心上人的區別。
他們不一樣，不是同一個人……可她的心好痛……
“韓攸寧，你現在能看清……不，能分清你的記憶和現實了嗎？”
榮廷深的聲音低沉沙啞，透著一絲疲憊。
韓攸寧搖搖晃晃地站起身，她被打擊的太狠了，根本反應不過來。
“你能不能告訴我，為什么、為什么現在才跟我坦白？榮……總，耍我很好玩嗎？”
她眼中的愛被深深的怨恨覆蓋，看向榮廷深的時候，非常惡毒，恨不得立刻殺了榮廷深。
榮廷深不知道為什么，看到韓攸寧這樣，心臟就好像被利器刺穿了一樣疼痛難忍。
可轉眼間，這疼痛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好似剛才只是他的錯覺。
榮廷深迅速收斂好情緒，為自己辯駁：“很抱歉，因為我的貪婪和自私，騙了你這么久，但我并非故意，更沒有玩弄你的意思。”
“這些時日里，我想了很多，最后，我還是覺得人不能自欺欺人，也不能一輩子活在夢里，所以我便決定將真相說出來。”
榮廷深從未得到過任何人的偏愛，所以在他第一時間恢復身體的掌控后，他選擇了順其自然。
他是知道自己不愛韓攸寧的，可他就是享受韓攸寧對自己的偏愛，所以他有些時候就會想，就這么順其自然地過下去也挺好。
可榮廷深騙不了自己的心，更說服不了自己的良心，所以他糾結、他猶豫，一邊將韓攸寧抓著不放，一邊又對韓攸寧不聞不問。
他知道自己不是個好人，但他也不是一個徹底的壞人，所以他來回搖擺，最終里外不是人。
“可我不會感謝你的好心……”韓攸寧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出這番話的，可話語里帶著哭腔，明顯是在極力壓抑著悲慟。
“韓攸寧，放棄吧，不要為了一個……已經不存在的人困住自己，回不去的。”榮廷深嘆了口氣，無奈地說道。
韓攸寧聽了這句話，忽然笑了起來，可她的笑聲卻是凄慘無比，“說的可真輕松，完全不顧別人的死活，我真厭惡你現在的嘴臉，可……你們偏偏是同一張臉，老天爺是覺得我過得太舒坦了，故意玩我嗎？”
她情緒失控，一拳砸向墻壁。
“砰”地一聲，韓攸寧的手背瞬間血肉模糊，鮮血染紅了潔白的墻磚。
榮廷深瞳孔猛地一縮，幻肢有些痛。
如果這拳打在他的身上，那他鐵定是廢了。
榮廷深看著那血腥的一幕，瞳孔縮成針尖，他心里只有深深地忌憚，謹慎地后退了三步，和韓攸寧拉開了距離。
看著榮廷深后退的行為，韓攸寧笑著笑著，就哭了。
榮廷深不敢動，他的心臟跳的越來越快，仿佛要從嗓子里蹦出來，這種感覺太恐怖了！
韓攸寧哭夠了，才抬手抹掉臉上的淚水，然后她嘲諷地看著榮廷深：“膽小鬼，你不配和他比！”
說完，她摔門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