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算了。”

這是顧君炎被卷入時空亂流前的最后一句話，因為不能罵臟字，所以她沒什么想說的。

看著那道令整個山海界都聞風喪膽的身影消失在裂口之中，層層云海之上，排列如麻的仙人們集體癲狂起來：

“快，合力封閉缺口！”

“別讓這魔頭有回來的機會！”

“天罡指！”

“擎天掌！”

“浮世塔！”

“昆侖山河圖！”

“天啟誅魔印！”

法術的光芒染透了魔域的半個天空，連天邊晨曦都自慚形穢！

一通天女散花般的暴力輸出后，支撐缺口的神劍終于挪動了半寸，然后……

崩飛了。

裂縫在此界天道的自我修補之力下很快愈合，留下上萬名化神期，元嬰期的父老鄉親，眼含熱淚，痛哭流涕，表達了對魔祖的思念之情。

……

“姐姐說過，外面的野男人不要亂撿。”

“所以你就撿了個野女人回來？”

爐上的水已經煮沸，在壺里咕嚕嚕地叫囂著，三月春暉灑進這座不大的茅草屋，尚裹挾著些許寒意。

身著玄袍白衫的女子坐在桌邊，雖然并未站立，但也能看出她身姿頎長，體態勁瘦而不纖弱，即便不是修仙者，也定然是有武功在身的練家子。

她那雙漆黑幽邃的眼瞳死死盯著手中的長條狀包裹，對門口姐妹二人的爭吵恍若未聞。

顧君炎自認為是仙武大陸歷代魔祖中最有涵養的一位，不論發生了什么，都從不罵臟話，但眼下的情形讓她只想口吐芬芳，口若懸河，出口成章……

空間亂流將她送到了這個陌生的世界，一身化神巔峰的修為不知為何也消散一空。

倒是這把當初劈開世界屏障的天外來劍，和她一起來到了這里，只是現在已經失去玄奧古樸的氣息，變成了一柄堪堪入品的靈劍。

按照她對三千世界的認知，顧君炎惡意滿滿地猜測，這把劍的前身是仙界某個仙人牙上的菜。

就在她陷入遐思的時候，一個扎著麻花辮，粉雕玉琢的白嫩女娃跑進屋內，伸出小手扯住顧君炎的衣袖，急得聲音都尖細起來：

“她不是壞人，絮兒看得出來！”

這話顧君炎還是頭一回聽見，她微微側目，卻發現這女孩觸碰自己時，靈劍居然起了反應。

這種反應很微弱，但顧君炎還是感覺到了，因為那并不是修士與法器間締結的普通靈契，而是傳說中的天命共生！

簡單來說就是：劍在人在，劍亡人亡。

難道……

這女孩才是仙人牙上的菜？

……

如此諸多巧合，顧君炎不由地懷疑，自己穿越并非偶然，而是這柄劍帶著她來找眼前的女孩。

可這丫頭看上去好好的，沒病沒災，它究竟有什么目的呢？

就在顧君炎盯著女孩出神的時候，鳥雀般輕靈的聲音在耳畔響起：“柳絮，你什么時候能讓我省點心？”

門外，剛剛及笄的妙齡少女雙手叉腰，一張清麗秀美的鵝蛋臉上滿是無奈之色，粗布麻衣也遮掩不住那由內而外散發出的，燦若春花的青春氣息。

她走進屋，隔著桌子，伸手將妹妹拉到身邊，和顧君炎保持一定距離。

而后才施然行禮，柔聲說：“小女子名喚柳杏，這是家中幺妹柳絮，在這紫云山上挖藥為生，不知大人如何稱呼？”

顧君炎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對方，那森然的目光讓柳杏有些脊背發涼，與幾年前采藥時被野狼盯上的感覺一模一樣。

確認對方沒有撒謊的跡象后，她才報出一個名字：“君炎。”

顧君炎不知道自己的仇人有沒有追到這來，雖然可能性不大，但出于保險起見，便沒有報全名。

見她不愿透露更多，柳絮只得說：“你若沒地方可去，便暫且在我這住下吧。”

這人看著不像善類，但正因如此，柳杏才不敢隨便得罪顧君炎，早上把人趕出去，誰知道晚上睡覺的時候，她會不會就提著刀折返回來，給自己一下子？

柳絮倒是絲毫不生分，在姐姐擔憂的目光中，興奮地拉著這個不速之客問東問西。

而在交談的過程中，顧君炎發現了一個問題。

不知道是天生的還是養廢了，柳絮這女娃傻得夠可以，除了長了張可愛的臉蛋外，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一無是處，蠢笨如豬……不，豬比她聰明。

如果說柳絮是裝的，習慣了虛與委蛇的顧君炎或許還能接受，但關鍵在于，她好像是真傻。

……

翌日，惠風和暢，天朗氣清。

顧君炎早早來到紫云山南側，這里盛產草藥，平日里柳杏會在這干活，但今兒是山下鎮子的集會，她便帶著柳絮趕集去了。

“啪”

掐斷一株植物，淡綠的汁水在掌心溢散開來，散發出清香。

顧君炎勘探了一番后，確認此方世界的靈氣還算充沛，恢復修為應該不成問題，而目前最大的困擾是，紫云山沒有靈礦，更遑論對修士極其重要的靈石了。

想解決這個問題，最快捷的方式就是加入本地宗門，按照柳絮的說法，不久后會有天玄門仙師來鎮子上招收弟子，姐姐打算帶她一塊去試試。

這么看來，此界的修煉之道似乎沒有年齡限制，不像她原本呆的山海界，凡人想踏入仙途，必須要在十五歲之前引氣入體。

顧君炎正思索著，背上的靈劍忽然震動起來，下一刻竟脫離了包裹，徑直向山下飛去。

雖然失去了修為，但身手還在，顧君炎跟在飛劍后頭，不多時便下了山，最后停在半山腰的翠竹林外。

透過抖動的竹竿，她看到幾個人高馬大的身影把間隙遮掩得密不透風，但依稀能聽見柳杏的哭喊求饒聲：

“錢都給你們，我也跟你們走，放過絮兒吧！”

話音未落，幾個男人的笑聲便淹沒了她：“還想跟咱們談條件？真是個蠢娘們，都帶走！”

接著便是拖拽衣服的摩擦聲，和女孩撕心裂肺的哭喊，回蕩在竹林上空，如悲鳥號枯木，為這寂靜的山谷添了一份驚悚與詭異。

林子外，顧君炎按住那柄想要追上去的靈劍，雙眼注視著幾個男子離去的背影，并沒有動。

首先，她是魔道魁首，字典里從來就沒有“助人為樂”這個詞；其次，她現在沒有修為，貿然救人風險太大；最后，她察覺到，另一股氣息正在靠近這里。

還是她特別討厭的那種，正道修士的氣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