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元心思一沉，抬眼望向黑發女子，“明明正值宗門試煉，此地卻出現他宗之人，為何師姐一點都不奇怪？”

“你在說什么？”胡知喜當即蹙起眉頭，“這不是很正常的嗎？”

話畢，似是想到什么，少女微微挑眉，連忙又道：“等等，你不會真不知道，此次的宗門試煉，乃西陲多宗聯合舉行的吧？”

不需青年開口回答，胡知喜已從他驚訝的眼神得到了答案。

“你好好想想，先前宗門一開始對外宣傳時是怎么說的。”

少女眼中神色越發復雜，眼簾稍垂，目光停在對方手中那副畫卷上。

她原以為陣法賦靈一事已經過去，可現在再看，埋下的隱雷正接連被引爆，大有幾分傾覆之勢。

適時，一個令其膽寒的想法緩緩成型，如一層濃厚烏云壓在心頭。

此時的陳元并未注意到少女表情變化，早已陷入回憶之中。

可無論他如何深究，都沒有絲毫有關“多宗聯合”一事的印象。

而當陳元回想，當初聽聞遺跡重新開放的諸般細節時，好似觸碰到某些禁忌，引起腦中陣陣脹痛。

少頃，陳元雙眼已經紅透，單手用力按在額頭，“額…我想不起來了。”

見此一幕，胡知喜暗暗輕嘆，心神微動，“好啦，我已經知道了，不必繼續折磨自己。”

話語間，飄出銀飾耳墜的一陣嘩啦聲，硬是止住還在試圖回憶的陳元。

“一般來說，培育陣靈是只會剝奪，很小一部分的情緒感知和邏輯認知，雖此舉造成的影響不可逆，成功的概率也偏低，但勝在足夠安全，有多次試錯機會。”

“可總有些人，會選擇收益更高，風險更大的捷徑，例如投入自己的記憶。”

少女頓了頓，繼續說道：“培育陣靈一事，說白了，不過就是塑造另一個自己，而在以自身記憶為耗材后，成功率自然直線飆升。”

“只是此法有一弊端，每當使用一次，都會再截取部分記憶，因而早早就被聯手封禁，鮮少有人獲悉。”

“當然，有些人若真想知道，那自然也算不得難。”少女腦中浮現兩人。

一個是向來與許長老一派不和的，有著極高威望的二長老。

另一個則是，自幼便展現出絕佳陣法天賦，早早被收為二長老的親傳弟子的青年，吳千。

“越像自己的陣靈，威力越強，可一旦他完全成為了你…”胡知喜眼底掠過一抹懼色，“陳師弟以后還是盡量少用吧。”

話雖如此，但他們兩人都很清楚，此事已然沒了回頭路。

面對修行道路的諸多險阻，陳元總是要做出選擇，要么放棄抵抗就范，要么舍棄部分記憶，奮起反抗。

而在少女看來，陳元明顯屬于后者。

“此地應該還沒有人來過，陳師弟，你我還是趕緊采集，好速速離去吧。”

話罷，胡知喜率先向前走去，直奔那片白色花海。

站在原地的陳元，舉起手中畫卷，隨后喃喃道：“難怪…明明已經超出了使用次數限制才對。”

不知何時，關于這段的記憶已經變得模糊，他竟忘了還有次數限制這回事。

“看來所言非虛，以后還是要盡量避免使用。”

隨手向腰間儲物袋一拋，那畫卷便化作一道流光，鉆進其中。

陳元心思稍斂，抬頭朝著那片花海走去。

可走到花海近前，他卻驀然停下了腳步，因為面前是一道足有百米寬的環形深壑，黢黑異常，透不出半點光亮。

圍在中心的那片花海，仿佛一座孤島，高高拱起。

猶豫再三，陳元終是沒邁腳越過去，“這里，不是第四層？”

也是到了這時，他發現了某些不對勁。

臉色一僵，緩緩仰起下巴，定睛再看時，那片白色花海中已沒那道黑發倩影。

陳元強壓胸中鼓動，淡藍水環盤纏而起，試探性輕聲道：“師姐？”

可回應他的只有死寂，耳邊撫過的涼風亦在此刻止息，空氣忽變得極為沉悶，響起一聲聲撲通的搏動聲。

隨著地面一陣搖晃，一條漆黑巨蛇自那環形深壑，慢慢抬起頭來，直直盯著黑袍青年，散出騰騰黑氣，氣息強度遠超結丹柳雅。

緊接傳出一嬌柔女聲，“真是令人懷念的氣味啊，我還以為再也看不見你了呢，白虎。”

蛇，說話了？

陳元不由瞪大了眼睛，呆呆看著眼前巨蛇，整個人仿佛被無形力量定住般，動彈不得。

尚不等他回過神來，那黑蛇便將三角狀的腦袋湊到身前，吞吐起信子。

這一幕，直接將陳元心理防線擊潰，大腦瞬間變得一片空白，只剩強烈的求生本能。

瞳孔快速染為琥珀色，升起一簇金火。

體內一百個竅位同時高亮，身形忽閃，出現在十米開外，兩張敕字金符各貼于小腿，可移動距離直接翻了一倍。

“想去哪？”那女聲自腦中炸響，而后便是一連串咯咯冷笑。

“咔嗤”

剛現身落地的陳元，忽覺半邊身子一麻，整個人倒抽回來。

低頭一看，那鋒利的毒牙已經刺入身體，涌出金黃血液，片刻，眼中天旋地轉，意識陷入混沌。

滾燙的金血悉數滑入蛇口，原本漆黑的鱗片，其邊緣處泛起淡淡金光，腦袋兩側也長出細長鮫耳。

…

大靈峰山腳

“大人，山門法陣已經啟動，隨時待命。”劉義半弓著身子，拱手道。

許執事淡淡嗯了一聲，目光始終落在遠處的山腰上。

一道金色光柱沖天而起，與宗門的結界法陣發生碰撞，生出聲聲轟響，蕩開一圈又一圈的無形氣浪。

聚集在光柱底的群獸，無一不仰天悲鳴，久久不止。

半空上的幾道結丹氣息，靜靜懸停，似在等待什么。

山下四城已經炸開了鍋，越來越來的普通平民涌向山腳。

有的一步三跪，嘴里念念有詞；有的神情分外激昂，領著一班人馬就往前沖；還有的叫嚷著天命已止，時哭時笑；

而遠在宗門廣場，盤坐在十二陣眼的一眾長老，自是察覺到外界騷亂，但迫于眼下情況特殊，只能聽著傳來的一個接一個神識傳音。

“大靈峰西側，發現大量獸群集體暴斃而亡，具體死因未知。”

“大靈峰東部發生暴亂，疑似有獸群感染未知魔障，五位外門結丹執事已前往調查。”

“山門防護陣已開啟最高級別，檢測到人群混有無法識別的生命體，請求指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