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周圍人群瞬間響起窸窸窣窣的議論聲。

許橙皺眉看向紀靜，發現她緊抿著唇，臉色死一般慘白。

山柏怕男人繼續鬧事，會耽誤小孩子們午休結束之后回來上課，只好拉著他進屋。

進屋之后，男人大咧咧在唯一一張針織沙發上坐下，擺足了架勢說道：“我嫂子死了我哥被抓進去了，我現在就是紀靜唯一的監護人，她懷孕這件事你必須給我個交代，要不然沒完！”

山柏看向紀靜，紀靜縮在一旁一個字也不說，連看都不敢看他。

許橙走到紀靜旁邊，柔聲道：“紀靜，到底發生了什么，你告訴姐姐好不好？”

另一邊的男人聞言一下子竄了起來，擰眉道：“老子是她的小叔，有什么事來問我，她個小屁孩啥都不懂！”

許橙擰著眉回頭喊了聲：“我沒在跟你說話！”

隨后她鼓勵地看向紀靜，示意她開口，把到底發生了什么給講出來。

上午還很有精神的紀靜這會好像一下子回到了從前，甚至比從前還要唯唯諾諾。

她看了看許橙又看了看山柏，視線最后落到紀大偉身上，最后還是低下了頭。

聲音帶了很濃重的哭腔：“對不起...真的對不起，別再問我了，求求你別再問我了......”

中午回到魚店的時候，紀大偉就已經在那等著她了。

一見到紀靜，紀大偉就搓著手湊了過去，道：“靜，叔聽說了你最近在補習班上課啊，可以啊，都有錢給自己交學費了，叔最近手頭有點緊，你借給叔一點唄。”

紀靜偏過頭，語氣生硬地說道：“山柏老師沒收我的學費，我也沒錢給你。”

紀大偉跟她爸爸是雙胞胎兄弟，兩個人一個德行，都是離了酒精跟紙牌就活不了的人。

紀大偉聞言眼睛一轉，道：“沒收錢？他為什么不收你錢，你不會是跟了他了吧？”

紀靜先是一愣，隨即又氣又惱，臉色漲紅地說道：“我沒有，你不許這樣說山柏老師！”

“唉行行行我不說了，”見紀靜真的生氣了，紀大偉連忙笑呵呵地改了口，“那你手頭現在有多少錢，我昨天把錢都輸光了，現在就差一點本金就能咸魚翻身了，你可一定得幫我啊，畢竟我可是你唯一的親人了。”

“我沒有錢。”

紀靜越過他往里走，魚店老板拎著刀在柜臺前剁魚，時刻關注著紀大偉的動向，防止他沖進來。

沒想到紀靜剛走進去，紀大偉就沖著她的背影喊道：“靜，我哥是為什么被警察抓走的，你應該清楚吧？”

紀靜身子遽然一僵，她頭也不回地說：“他喝醉了，打死了我媽媽，所以警察才會把他抓走的。”

沒想到紀大偉嗤笑出聲，沒臉沒皮地嚷嚷道：“這話你騙騙警察也就得了，別以為能騙過我！”

紀靜咬著牙回頭看向紀大偉，渾身都在止不住地顫抖。

過了一會，她壓下情緒，對魚店老板說道：“老板，我今天下午能請個假嗎？”

老板擔憂地瞥了眼守在門口的紀大偉，不放心地說：“行，你注意安全啊。”

“嗯，謝謝老板。”

紀靜把紀大偉帶到了沒人的巷子里，紅著眼問他到底要干什么。

紀大偉雙手插進褲兜，慢悠悠地說：“我昨天去你家來著，值錢的東西沒找到，但我卻找到了一個有意思的東西。”

他從口袋掏出一張褶皺發黃的病例單，清了清嗓子朗讀起來：“姓名王春，性別女，肝癌晚期...”

沒念完紀靜就要上前去奪，卻被紀大偉側身躲了過去。

他高舉著病例單，哼笑起來：“我這下總算是明白了，為什么你媽被我哥推了一下會那么正好地撞到桌角，原來是她早就知道自己活不長了，故意自己往桌子上撞，然后教你把她的死賴在我哥身上，好把我哥送進監獄，對不對！”

他一把扯住紀靜的頭發，布滿紅血絲的雙眼直勾勾地盯著她，“呸！你們兩個還真是蛇蝎心腸！”

紀靜掙扎著喊道：“媽媽是為了救我，她用自己的死把我從深淵里解救了出來，她是英雄！”

“屁！”紀大偉狠狠扇了她一巴掌，隨即眼露精光，道：“我哥現在還沒死呢，只要我把這張紙交出去，你猜他還會不會被槍斃？”

看到紀靜眼里的恐懼后，他面容扭曲地笑起來，“想讓我不交也不是不可以，你陪我演一出戲，只要讓我湊夠東山再起的本金，我就把這個還給你，怎么樣？”

......

紀大偉偏頭吐出一口濃痰，伸手比了個五，道：“這樣吧，我也不多要，只要五十紙幣我就走人，保證再也不過來了，怎么樣？”

許橙被他氣得牙癢，“你說什么就是什么啊，我們為什么要信你？”

山柏攔住情緒上頭的許橙，他推了推眼鏡，看向紀靜，平和又胸有成竹地問：“紀靜，你來說，我到底有沒有做過他說的那些事。”

紀靜死死垂著頭，可紀大偉的目光卻化作實質般一直在她的身上游走。

過了好久，她嗓音干澀地開口：“山柏老師...對不起，我以后都不會再來上課了，你就當從來沒有教過我......”

山柏神色遽然變得凝重，不可置信地看著紀靜。

“紀靜你在說什么呢？”許橙握住她的肩膀，著急又不解地問道。

紀大偉大笑起來，踱步到山柏跟前，晃著手說：“五十紙幣一張都不能少，要不然我就把這件事傳的整個卒區都知道！”

山柏無神的雙眼似乎失去聚焦的能力，他蹙著眉一下子癱坐在椅子上，雙手搓著自己的頭發，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一切。

紀大偉哼了一聲，見他現在一幅失了神的模樣，大發慈悲地說道：“明天這個時間我再過來拿錢，勸你趁早準備好，要不然你就等著身敗名裂吧！”

說完他便拽著滿臉麻木的紀靜大步離開了補習班。

他們走后過了很久，山柏都保持著這個姿勢一動不動，遲遲走不出來。

許橙叫了他好幾聲他都沒有反應。

最后許橙沒辦法，倒了杯涼水從他頭頂澆下，他才回過神。

山柏想不通紀靜為什么會跟紀大偉一起騙人，“我沒有做錯什么，我免去了她所有的學費，甚至還把之前的房子退租，只是因為覺得那個房子正好適合她跟她媽媽居住，她到底為什么要這么對我？”

許橙也不清楚這其中的緣由，但直覺告訴她，紀靜絕不是那種為了錢就做出傷害別人的事的人。

她在山柏跟前蹲下，仰頭看著他：“紀靜肯定是有什么苦衷的，我們還有時間，只要在明天之前查清楚她這么做的原因，一切就都還來得及，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