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鬧的可不止一處。

在打井點對面的地頭。

黃坡大隊的拖拉機手們深吸一口氣，發動了引擎，踩下油門，拖拉機緩緩啟動，開始在田野上穿梭。

隨著拖拉機緩緩前行，犁鏵在泥土中翻騰，劃出一道道整齊的溝壑，宛如鋼鐵野獸用爪子在大地上揮灑。

泥土被翻起，散發出清新的氣息，幾只飛鳥在空中盤旋，它們被翻動的泥土吸引，落下來想尋找暴露出來的小蟲，然后又被幾個靠近的龐然生物嚇得飛起來。

跟在溝壑后面的黃研究員一邊觀察土壤是否被均勻翻動，土塊的大小是否適中；一邊用手上的測土深度尺直接測量犁入土壤的深度。

“這邊淺了五公分左右?！?

旁邊的秦福成戴著頂破舊的草帽，一聽就鼓起嗓子朝前面的拖拉機手大喊：“小彪，你耕淺了，快把犁頭往下調一下……”

“這邊深度剛好，但是土塊大了些，是犁頭規格不同嗎？”

“規格都是一樣的?！鼻卮箨犻L又是大喊，“老牛，你特娘的是不是沒有把犁頭磨鋒利，你這頭懶牛……”

“嗯，這邊開得太快了，犁地犁得很不充分?！?

“大頭，你特娘的趕著投胎呢！慢點開……”

饒是幾位拖拉機手精神高度集中，還是免不了被大隊長一頓咆哮輸出。

秦福成將他們統統噴了一通后，不好意思地扭頭跟黃研究員說道，“這幫貨以前沒干過這么細的耕地活兒，你稍微忍一下?！?

“沒事，他們其實已經做得很好了，熟悉了要求就好?！秉S研究員反過來替他們說情，“讓大伙兒先休息一下吧，我再跟他們講一些注意點?！?

“沒問題?！?

“喂，你們這幫憨貨，還不停下來？歇一下，聽聽人家黃老師是怎么要求的?！?

“再學不好，回去都別想吃肉了！”

……

發出了最強威脅后，秦福成把拖拉機手都扔給黃研究員，自個走到田邊喝口水，潤一下快冒火的嗓子。

剛放下水杯，就發現自己被周邊幾個村的村長給圍住了。

“干什么干什么，你們都跑過來干什么，我正忙著呢！”秦福成嚷嚷著想要推開這幫老小子。

一個滿腮胡子的村長巍然不動，遠遠看到幾臺嶄新嶄新的拖拉機，嘖嘖贊嘆：“你們這是換了新的拖拉機？”

秦福成沒有沖出包圍，也不掙扎了，努努嘴，裝作渾不在意的樣子，說道：“哪里是換了新的，這是添加了新的，這不，我讓這幫憨貨給熟悉一下新機?！?

隔壁年紀算最大的村長卻是瞪大了眼睛，一手搭在老秦胳膊上：“你們在打井后居然還有錢添置新的拖拉機？”

“老秦，你們大隊究竟是踩了什么狗屎？”

秦福成一把拍開對方的手，沒好氣道：“你才踩了狗屎。”

“有人向我們大隊訂了一茬菠蘿而已，打井那些算定金?！?

——在王百錘同意墊資給他們大隊多打幾口深井后，秦福成經過與大隊干部的討論，決定不再收什么定金了，王百錘打井的墊資就算作定金。

雖然沒有收到一分錢，但打井在即，沒有一個人不滿意的。

連這些老小子聽著都羨慕嫉妒恨：“種菠蘿？我們村也能種菠蘿啊，怎么就沒有這樣的好事？”

秦福成哼了一聲，抬頭向菠蘿田的方向示意，傲然道：“你們老小子就別想了?？吹經]有，那是整田集中管理，連耕地要耕幾公分深都有明確要求……”

“就你們村里早把田都分了，種誰的地不種誰的地都能扯一年了，想什么好事呢？”

哼哼，讓你們之前一個個嘲笑我保留大隊不分田是自找苦吃，現在怎么說？

想吃回頭草，難嘍。

沒想到還真有人想吃回頭草，“你是說，我們村把田集中起來，也能種菠蘿收定金打井？”

“是啊是啊，我們都不需要新的拖拉機，可以幫忙打井就行了?！备舯诖彘L饞的雙眼冒光。

“老秦，誰訂的菠蘿，給我們介紹介紹唄?！?

一圈壓迫力十足的村長，如同餓狼似的，眼睛或瞇著或瞪著，精光四射，圍著秦大隊長。

有人是真心想要改善本村的生活條件，想要跟著過好日子；

也有人是想著恢復以前的權力——分田到戶之后，村長們很快就發現手上的權力相比以往大為縮減，對村民的約束能力近乎消失——現在如果可以借此重新集體化，簡直是一舉兩得。

然而秦福成只是甩手道：“別說沒用的，人家又不是被我兜里揣著，讓我介紹什么呀。行了行了，沒事就散了，我忙著呢，沒空跟你們扯淡?！?

誰還沒點自己的小心思呢。

雖然秦福成不覺得王百錘會在其他村擴大那什么新品種的種植面積——就現在的規模，他都怕對方賣不出去了，畢竟算起來成本高的嚇人。

就算讓這幫老小子認識王百錘，他們也不會如愿。

但是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再說了，他是真的忙，要在田邊的井全部打好之前翻好地壓青，等那什么灌溉設備進場安裝，緊接著又是菠蘿苗移栽……

這一茬接一茬的，村里每個人，除了小孩，都忙的轱轆轉，更別說他大隊長了。

真沒功夫安慰這幫注定要失望的老小子。

“嘿，這老小子是想著吃獨食呢！”

村長們被老秦一副懶得搭理你們的模樣氣得牙癢癢的。

“老秦啊，獨食難肥啊?！?

“是咯，我看你種的是什么金菠蘿，到時候要賣出什么價才能回本？”

“別是被人騙了，我們也好幫你看看……”

秦大隊長表示無壓力。

你們以為我們大隊至少也填了一部分投入，殊不知，除了出地出人，我們一分錢都沒出。

嗯，反而是賺了一筆菜錢和賺了不少肉吃。

嗯，再哪怕像你們說的，菠蘿到時不好賣，我們收不到那么多貨款，起碼深井打了，不怕旱了，日子越來越有盼頭了。

誰叫你們村沒有一個小箏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