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懷安明顯是不信，他護著孟堯熙：

“我不信！你們一定是騙我的！那書上根本就沒有寫這陣法會崩塌！什么五年時限，一定是你們誆我！我不信！”

事到如今，還講什么道理？季云合咬牙，避開掉落的石塊，沖到孟家兄弟面前，舉起手中的劍。

“噗嗤——”

又是一聲。

季云合卻顫了顫，孟懷安擋在了孟堯熙身前，而他刺中的是孟懷安。

孟懷安吐出一口血，死死地擋在孟堯熙前面，固執地看著他：

“不可以……誰都不可以、毀了孟家！”

孟堯熙看著壓在自己身前的孟懷安，抖了抖眼皮，他沒想到孟懷安會愿意為了孟家擋在他前面。

擋在這個他最恨的人面前。

“呵呵哈哈哈哈哈！孟懷安你也有今天！原來只要我死了，你所費力維持的，就都會毀于一旦是嗎？”

孟堯熙笑得像個瘋子。

孟懷安卻有些慌亂，努力轉過身來瞪他：

“你想得太美了！才不是！”

“是嗎？那你為什么要擋在我面前？為什么這么恨我卻還不殺了我？”

孟堯熙沒給他太多機會，說完便徑直咬了舌頭，臨死前他滿眼都是孟懷安看著他崩潰的模樣：

“看到你這樣，我就放心了……”

“不！不可以！你不能死！”

孟懷安無措地伸手掐住他的下顎，卻已經無力回天。

孟堯熙死得很干脆。

孟懷安凡人之軀中了修士一劍，也處于瀕死之際。

他眼睜睜看著孟堯熙在自己面前咽氣，陣眼被毀，急火攻心又噴出一口血來。

跪倒在孟堯熙輪椅前，他伏在孟堯熙腿上，眼中滿是恨意：

“不、不該是、這樣的……”

他不甘心！他好不甘心！

一切都發生在幾句話之間，季云合沒想到最后會是這樣的走向，他親手殺了一個不該殺的人……

陣眼已毀，這里卻沒有停止崩塌。

那些散修已經先上去了，剩余四人擔心地看著季云合，連忙上前拉他。

“云合師兄，這里馬上就要塌了，我們先上去再說！”

季云合被幾只手拉著往前，機械地跟著走。

他回頭看著那對已經咽氣的兄弟，心情復雜。

眾人在徹底崩塌前來到了院子的空地上，看著整個孟府盡數倒塌，皆是沉默不語。

趙時然御劍飛到上空，看到除了孟府，其他地方都安然無恙才松了口氣。

看來陣眼還算毀得及時，沒有波折到垚鎮。

縛命陣徹底崩塌，整座孟府露出布陣前的模樣。

處處都是斷壁殘垣，布滿著黑色的燒焦痕跡。

真正的孟府，湮滅在了一片火海之中。

周圍路過的人見狀，神情愕然。

像是解開了什么封印一般，他們也逐漸想起來，好像五年前，這孟府就遭過一場大火，當時……

當時發生了什么來著？怎么一點印象都沒有？

不過這孟府怎么又走水了？什么時候燒起來的？這都燒完了怎么他們一點也沒發現？

一時間人人驚疑不定，懷疑是不是有什么妖孽作祟。

那孟家人看著好像也都不見了，不會都燒死在里面了吧？

十名散修看到外面人心惶惶，來不及感嘆先出去安撫民心。

跟五人商量好措辭后便將孟府一事告知民眾，以免造成慌亂。

等到大家得到解釋都散去之后，他們才有空回想。

為首的那位看著面前這一片廢墟，心情沉重。

他沒想到，自己的救命恩人，就這樣死在了自己的面前……

他瞥了眼至今還失魂落魄的季云合，嘆了口氣，罷了，想必他更不好受。

他上前拍了拍陳凌志的肩膀：

“不管怎么說孟公子與我們有恩，這孟家，就交給我們來善后吧。孟公子的尸首，我也會妥善安葬的。”

陳凌志應下來，他現在更擔心云合師兄。

要是季云合想不明白，很有可能生出心魔來，對修煉沒有任何益處。

五人暫時在客棧住了下來，大家都知季云合的心情，說話間都小心翼翼的。

季云合吐出一口濁氣，看著大家因為自己而心情低落，便擠出一個笑容來安慰大家：

“你們不用擔心，我沒事。接下來要去哪里，我們先決定好，然后休整一晚，明天就出發。”

四人聽他這么說，便也順著看起了地圖。

夜深，季云合睡不著，也明白自己這幅心態無法好好修煉，便獨自爬上了屋頂，仰頭看著天上的星星。

更深露重，寒氣逼人。

季云合卻覺得心里更冷。

盡管沒有任何人會怪他，可他還是有些難受。

如果不是他，孟懷安是不是就不會死？

他是不是就能將孟懷安救出來，一番勸導后叫他重新振作起來，一切都有重新開始的可能呢？

“不可能。”

一道沒什么情緒的聲音突然響起。

季云合一驚，轉頭看去，消失多時的祝珩突然出現在他面前，站在他身旁一米遠的位置。

“祝珩師兄……”

他剛剛是把自己的心里話都說出來了嗎？

祝珩沒有看他，他目視前方，黑沉的夜色里，遠處的大山就連輪廓都不甚清晰。

“就算你沒有失手殺掉孟懷安，他也活不久了。”

季云合抿唇：

“可是……”

“你是不是想說只要再勸勸他，他就會重新振作起來？”

“……”

“你別忘了，他是知道縛命陣的作用的。”

季云合沉默了。

是啊，孟懷安明知縛命陣所帶來的，都只是鏡花水月而已。

他還是用了，他只是在自欺欺人罷了……

就算把他救出來，他也不會再選擇活下去了。

一個早已心死的人，無論如何，也是救不回來了。

季云合心境似乎開闊了些，以往他總是將這個世界想得十分美好。

他認為，人都應該具有堅強的心志和美好的品格，一時犯下錯，只要還能挽救，就有重新來過的機會。

可實際上世間百態，并沒有他想象中的那么簡單。

而他們的使命就是盡自己所能，修自己的心。

季云合再次抬頭，眼中一片清明，正要道謝，眼前的人卻早已不知所蹤。

他怔愣一瞬，隨后無奈地笑笑，起身回屋。

祝珩師兄，也沒有傳言中的那么冷漠無情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