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禾之跟著周書君回到家,還是熟悉的寬敞三居室,常年都只有周書君母子二人居住。
關彩月看見兒子回來了,從廚房探出頭:“回來啦?飯還有一會兒就好哦。我今天做了豬肉燉粉條……”
周書君冷淡地打斷道:“嗯,我先洗個澡?!?
看著回房間的兒子,關彩月眼中閃過一絲失落,而后又裝出一副不在乎的表情,繼續搗鼓鍋里的菜去了。
關彩月就是周書君的媽媽,和關禾之一個姓。這可能也間接導致了后來的周書君更加堅信關禾之是命定的“他家的人”。
關彩月是從北方遠嫁而來的,做得一手好吃的東北菜,什么酸菜餃子、冷面、豬肉燉粉條......雖然關禾之沒有和關彩月正式見過面,但是關彩月時不時的,會叫周書君帶一些美食給她。
想到這里,關禾之忍不住咽了咽口水。那些個玩意兒,是真的香??!
周書君徑直走進自己房間的衛生間,把淋浴打開,霎時間小小的空間里面充斥著“唰唰”的水聲。周書君站在洗手池前,熱汽蒸騰模糊了鏡子,他伸手把鏡子上的霧氣抹開。
透過周書君的眼睛,關禾之也看到鏡中熟悉又陌生的臉。
說來也有意思,她明明是穿越到了周書君的身體里,這一天用周書君的眼睛,她見過了十七歲的自己,十七歲的高明,十七歲的孫宵,和太多十七歲那年熟悉的故人,卻沒想到這么晚才見到十七歲的周書君。
于是,她總結出來一個原因——這周書君是真不愛照鏡子?。?
鏡中的那張臉,比她腦海里的稚嫩、清瘦,細碎劉海下微蹙的眉,小狗一樣濕漉漉亮晶晶的眼睛,高挺鼻梁下方緊抿的唇。
此刻關禾之心里的想法是:不愧是老娘嚴選!高中時期還沒有發福的周書君,真是妥妥清冷感白襯衣男高??!
這張清冷的俊俏臉龐一字一句道:“你,到底是誰?”
關禾之一勾嘴角,直勾勾看著鏡中的周書君:“我說了你又不信,那你不如就當自己瘋了,你跟自己一個瘋子何必這么較真?”
周書君對關禾之不爭辯的態度有些意外。這個陌生的意識突然出現在自己身體里,操控自己,甚至還對自己身邊的人都特別熟悉。不僅如此,他還記得這個莫名其妙的意識見到高明的第一刻,說他上班后會被吸光精氣什么的。
難道這家伙還能預知未來?
神仙?鬼上身?開什么玩笑?他可是新時代唯物主義好青年!
那就只??茖W點的解釋了,自己的確得精神病了,人格分裂,這是他的第二人格。
可是精神病真的能發現自己精神有問題嗎?那按理說,他是不是還得去看心理醫生啊?
周書君雙手撐著洗手池,盯著鏡子里的自己,突然笑出了聲。
他搖了搖頭,將這個念頭拋出腦海。就算他是真的瘋了,真的有病,但這件事絕對不能讓其他人知道。
周書君盯著鏡子里的自己,眼神越發凌厲,但態度卻很溫和,像個戴著微笑面具的殺神,道:“我不管你是神仙也好,還是我的第二人格也罷,我只希望你能老實一點,別給我惹麻煩。”
關禾之不服氣道:“你憑什么和我談條件?”
周書君忽然附身貼近鏡中的自己,這一刻關禾之竟然有了一種自己正被他抵在瓷質洗手池上的壓迫感。身后是冰冷的瓷質洗手池,面前是咄咄逼人的他。
這時候關禾之竟然還忍不住想到,還好放的是淋浴的水,不是洗手池的水,不然真怕他一個不順心就把自己的頭按進洗手池里淹死。
周書君死乞白賴地跟她在一起那么多年,從來都是對她百依百順,幾乎事事遷就她。這還是她第一次看見這樣陌生的周書君。
堪稱可怕的周書君。
他道:“你也可以說出你的條件。這副身體是我的,你剛剛應該也感覺到了,只要我想,我對身體的操控就可以壓過你。你總有你想要的,但不管你要做什么,都離不開我。我可以幫你。”
他最后半句話竟然還帶著一絲蠱惑的意味,那眼神就像是伺機而動的毒蛇,裝出循循善誘的模樣,只等你上鉤,他就一準撲上來把你腦袋咬掉!
關禾之看著鏡子中的少年,神色從容且自信地談判,仿佛這一刻他才是掌握規則的上位者。
怦然心動!
她不禁老臉一紅,有些憋不住笑意,小嘴一撅,羞赧地低下頭搖了搖。
紅顏禍水,紅顏禍水??!
而這一切都在周書君的身體上表現了出來。
周書君立馬跳了起來,指著鏡子里的自己叫道:“他媽你臉紅什么???!變態!”
關禾之平復了一下心情,思考到,周書君說得對,剛剛在路上碰到小盒子,如果不是怕給小盒子留下不好的印象,周書君真的會強行壓制住關禾之控制住身體。
她笑道:“沒……那啥,我要的很簡單,你,好好學習,不要早戀,別去霍霍人小姑娘,順順利利考上大學……”
周書君皺眉道:“停!首先,我霍霍誰了我霍霍?別含血噴人啊!其次,這些就算你不說我也會做到,我現在不正是如此嗎?那你出現的意義到底是什么?”
“你別管。總之,我會在你身體里監督你的?!标P禾之道。
周書君心想,他跟自己的第二人格討論什么意義?它的存在就有夠莫名其妙了。
反正這對他也沒什么損失。還好不是什么殺人放火的人格。應道:“好,我答應你。但你也得答應我,別在外面隨意控制我的身體,只有我們倆單獨在的時候再出現?!?
“那我得監督你,提醒你,我不得說話???”關禾之道。
“那你寫字,或者偷偷掐一下我大腿也成啊,你非得讓別人覺得我有病,然后把我關進精神病院嗎?這對你完成任務也不利吧?”周書君道。
關禾之點點頭,臭小子談判還挺有條理的:“好,我也答應你?!?
周書君松了口氣,總算是把這個第二人格安撫好了。只要它不搗亂,在或不在都沒有太大的影響。
他心里還是抱著一絲僥幸的。心理疾病嘛,說不定哪天,想開了,這病它就自己好了。
后來的每天早上睡醒,周書君滿懷期待地試探第二人格消失了沒有。但是很遺憾,關禾之還穩穩當當住在他身體里。好幾天,他都興致缺缺。
“你們知道嗎?咱們學校鬧鬼!”周書君的同桌正和幾個同學興致勃勃地討論著學校的傳說。
“我聽學姐說過咱們學校的藝術中心十多年前是辦公樓,但是有一天早上老師們去上班的時候,竟然發現有學生莫名其妙地死在那里,直到現在警方都沒能破案。后來那樓就廢棄了。最近幾年才收拾出來當藝術中心的?!?
“怪不得藝術中心那么老舊。”
“我就說那里陰氣很重吧,每次去都感覺陰風陣陣?!?
“我還聽說啊,就在藝術中心到校門口的那個小巷子里,晚上會出現一個穿著校服的男生,在那里走來走去?!?
“哎喲,我就聽我外婆說枉死的人怨氣不消,鬼魂會一直留在死的地方!”
“你們知道嗎?我們學校晚上門衛巡邏都不會往藝術中心去的。以前啊,有一個門衛晚上巡邏路過那里,看見了一個穿校服的男孩,他剛叫住那個男孩,誒,那個男孩就不見了。然后,突然!一只手搭在那個門衛的肩膀上......啊啊啊啊啊?。。?!”
聽故事的同學們全被嚇了一跳。
聽見動靜的周書君也轉頭看去,那講故事的同學肩膀上此刻正多了一只手,順著那只手看去,他身后是掛著陰森笑容的高明,語氣陰郁道:“是這樣嗎?”
周書君忍俊不禁。
聽故事和講故事的同學們沒了興趣,抱怨兩句也都散了。
“沒想到我們學校藝術中心這么邪乎?!备呙鞯?。
“你怕啊?爹保護你啊。”周書君道。
“我怕不怕不重要,我晚上又不往那邊去。倒是關禾之,她報名了中秋晚會表演節目,聽說她這段時間都在藝術中心排她的獨舞,很晚才回家?!备呙麟S口說了一句,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周書君假裝翻著書,卻一個字也看不進去。
這邊關禾之也恨得牙癢癢。她一點兒不擔心小盒子會害怕,因為她從小就是一個堅定的唯物主義者。
這高明,好死不死提什么小盒子?
這兩天或許是怕自己有“第二人格”的事被小盒子發現,周書君總算是消停了,只字不提小盒子,在學校里也只是遠遠看一眼。
這下不是逼著周書君去關心小盒子嗎?看來當年她羊入虎口少不了高明這個白癡的努力啊。
關禾之忍不住轉過頭,用周書君的嘴對坐在身后的高明道:“高明,我從來沒發覺,原來你這么愛管閑事?。俊?
“啊?”高明看著面前吹胡子瞪眼的“周書君”不明所以。
周書君立刻搶回了身體主動權,抿緊了嘴,就像是防著誰要撬開他的嘴一樣。
沖高明禮貌微笑并搖了搖頭,把身體轉了回來。
這一笑,整得高明更摸不著頭腦了,心道:“這小子,有陰謀?!?
關禾之小聲道:“我警告你啊,把心思放在學習上,別趁機找借口去接近別人小女孩兒啊!”
周書君也用手捂住自己的嘴,盡量小聲道:“我不接近她,我就是去看看。大晚上的,小姑娘家家的萬一出什么意外怎么辦?”
關禾之一時語塞。他還真是從小到大一點都沒變啊。
她回想起當初和周書君在一起的時候。在路上遇見死耗子,周書君都會第一時間捂住她的眼睛,然后快速撤離。好像多看一眼,她就會被嚇出終身陰影似的。
有一次萬圣節,他們去游樂園逛鬼屋。那是她玩兒得最沒勁的一次鬼屋。全程周書君都小心翼翼地把她護在懷里。她就像是自帶金鐘罩鐵布衫,根本沒有任何的人人鬼鬼可以接近她。
徒手抓蜘蛛,清理宿舍的白蟻,這種在別的小女生看來很恐怖的事,她可沒少干過。
她害怕的事情從來都不是這些,但是有一種害怕叫做男朋友覺得你害怕。
周書君誤把百煉成鋼的夜叉當成了嬌生慣養的公主,養在他造筑的城墻中。久而久之,恃寵而驕的夜叉竟然還真的相信自己是個公主,在那圍墻中被越養越廢。
而當時在戀愛中的她,也很享受這種被人“過度保護”的感覺。
“她才不需要呢。”關禾之道。
“哦,你又知道了?!敝軙藗€白眼。
她當然知道。
在她高中時,因為媽媽希望她把精力都放在學習上,她每天很早就回家做作業看書,并沒有留在學校排練。也正因如此,這年的中秋晚會,她的節目初審就沒有通過。
但應該怎么告訴周書君呢?告訴他神仙有未卜先知的能力?自己預見到了小盒子不會去排練的??墒巧裣刹灰部傉f天機不可泄露嗎?這不符合人設啊。況且,自己憑什么要幫這個臭小子啊?
反正小盒子也會早早回家的,就得要他白跑一趟,親自碰一碰壁。
一次體驗勝過一萬次說教!
想到這,關禾之邪魅一笑:“行吧,那就只能暗中保護啊。”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