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嗷——!”
重傷的斑斕猛虎發出與之前截然不同的吼叫聲,悠長嘹亮好似哀鳴一般。
它扭動鮮血橫流的脖頸,再看一眼被月光與火把殘燼照亮的如劍身姿,人性化的大眼之中已只剩驚懼之色。
不顧灑落大片血跡,它跌跌撞撞亡命而逃,將山林中的矮樹都撞斷大片。
逃命的方向,倒是跟之前胡家門客鉆入的方位一致。
而那佇立月下身姿如劍的青年人,此刻卻是長吐一口氣。
“硬的跟他媽鐵似的...”
并不是陳陌只顧裝逼不補刀,也不是五層血怒自信回頭。
而是他三式驚鴻劍法盡出過后,一時竟有些胸悶氣短兩眼發黑。
那感覺神似前世低血糖的時候...
他現在可算是明白,為何之前‘劍心通明如有神助’卻還是沒法將驚鴻三式推入大成境界了。
真炁尚缺,修為尚淺...
橫豎說來就是硬件不夠!
且不說即便是二境武夫也真炁有限,得寶貴著用。
陳陌其實壓根就還沒到武夫二境。
雖說在江湖之上,‘真炁之有無’便是認定武道二境的門檻。
但他的情況其實有些特殊...
‘筋開骨壯體無漏,銅皮鐵骨小金身。’
這兩段流傳在江湖上的打油詩,便是說的那武道前路,煉精三境。
筋開骨壯說的是那武道門檻‘筋開境’。
筋骨不開無真力。
連力氣都沒有,花拳繡腿還說什么武道武道?舞道還差不多。
而所謂‘真力盡出,真炁自來。’
若是連力都用不好,‘炁’又從何而來?
若是體有缺漏任其通流,‘炁’又如何保存?
因此,要想內蘊真炁,自需先成無漏體。
身無破綻,體無缺漏,這才是真正的武道二境。
至于真炁,更像是達成這般成就之后水到渠成的額外獎勵。
有些人執迷于表象,費盡心思想發設法從體魄之中榨取出真炁,反倒一葉障目舍本逐末荒廢了對體魄的熬煉。
表里不明因果不分,終是鏡花水月一場。
而陳陌...
多少是沾點倒果為因。
得益于百劍仙洗劍錄,讓他能以傳承點數抹平苦修的年歲,從而早早領悟了需用真炁的劍招。
而后又在這苦磨劍招的歲月里,以撞破南墻般的鐵頭功無師自通了運用真炁的法門。
最終造成了一種在外行眼里,他已是二境武夫的假象。
但對于陳陌而言,真炁就好似在驚鴻劍出時才會得見的曇花。
若是不用那作弊得來的‘驚鴻三式’,陳陌也還只是個標準的一境武夫。
其內無真炁存糧,可以說每一刀攜帶的真炁都是從其筋骨血肉之中鮮榨而出。
方才那三劍連斬,更是讓他有一種被短暫掏空的感覺。
若不在原地裝逼保持自己氣勢不散...
難說那逃命的大老虎會不會跟自己之前一樣看出什么破綻。
真要是被它發現自己是強弩之末,可就真是一番操作猛如虎了。
小許過后,一陣白霧自陳陌口鼻散溢而出。
他終于是有些回過了勁來。
先撿起地上快要熄滅的火把將其倒置,免得其徹底熄滅。
而后再是看了一眼那大貓所留之物,他沉沉吐出一口濁氣。
“嘖...真特娘的不講道理...”
進、離、定三式驚鴻劍法全出,分別瞄準的開膛、斬首、斷腿。
但除了第一刀效果拔群,后續兩刀實則都沒有達到陳陌預期中的效果。
離打式為奇招,故而威力稍欠,未能斬下其頭顱尚且說的過去,畢竟那老虎脖子都快比樹還粗了。
可連定式都還被那老虎用尾巴給擋下了!
也不知道是這大老虎狗運好,還是反應快...
反正是讓陳陌心中狂跳了好一陣。
但就算是這樣,陳陌也沒想到這狗日的老虎居然都還有勁逃跑。
尾巴不重要也就罷了...
肚子開了,脖子半拉,都這樣了還能風風火火地逃命,這生命力是不是強勁得有點兒過分?
玄幻修真的世界,真是有夠不講理的。
“也罷。”
此戰過后,也算是大抵摸清了自己當前戰力的極限。
驚鴻三式威力驚人可作底牌,但之后可要切忌連發。
陳陌用刀背挑起那大蟲丟下的尾巴,一時有些感嘆。
好家伙,連尾巴都快有自己小臂粗細了。
將虎尾搭在肩頭,陳陌雙眼半合調整內息。
方才他只是輸出太過狂暴,對真炁壓榨過度導致真力一時衰竭,并非是完全耗盡了體力。
以《培元納氣法》稍作調息之后,還算有一戰之力。
雖然按照尋常捉刀人的思路,肩上搭這條虎尾已經足夠作為證物交換功績。
但陳陌來此的目的,可不單是捉刀人的職責問題。
費心費力老半天,【斬妖除魔】的點數還沒到手呢,自不能空手回去。
單刀負后,陳陌舉起火把向著倀鬼與惡虎奔逃的方向走去。
而隨著陳陌的深入,那股隱隱在鼻尖環繞的惡臭便是愈發濃厚。
腥、腐、潮濕...
還夾雜著糞便發酵一般的味道。
那比常人靈敏數倍不止的嗅覺,此刻所傳遞而來的訊息,竟是讓陳陌有了種‘克’的感覺。
不多時,陳陌便發現了這股氣味的第一個源頭。
是那被虎妖掏走了心肝,卻還以為自己是人的胡家倀鬼。
他就倒在了離交戰之地不遠的地方,已然徹底變成了尸體。
陳陌并未多作停留,只循著血跡與惡臭繼續深入。
但這之后所見的一切,卻是令陳陌都眉頭深皺了起來。
火把昏黃的光芒下,腐敗與猩紅鋪陳,斷肢與殘骸交錯。
尸骨粼粼,或缺或完,竟如同鋪成了一條直達鬼蜮的幽徑。
而每一具尸體,都有著這般相同的特點。
胸腹斜剖,心肝俱無。
“...這他媽是獅駝嶺不成。”
這是陳陌首先也是唯一涌出的感想。
這些死于非命的尸身,有的看著身死已久,身體早已腐敗潰散。
有的則像是剛死不久,連眉宇間的神情都還栩栩如生。
更多的,則早已化作了血跡模糊的殘骸,散發著足以令人窒息的惡臭。
而最最令陳陌都感到反胃的一點...
人。
全是人。
...只有人!
根本就沒有別的生靈殘骸!
心中有什么東西在翻涌,或許是被惡臭沖擊引動了身體本能...
但又不像。
那種感覺,越過了口鼻,直直沖向了陳陌的大腦,像是要將天靈蓋都給掀翻了去。
‘魔窟’!
當之無愧的魔窟!
突然,火光未明之處有一陣騷動傳來。
但它并未沖向陳陌,反倒一頭扎進了山林更深處的灌木之中。
陳陌方要追,卻又是看了一眼腳下仍舊留有溫度的血跡。
瞟了一眼樹叢晃動的方向,他終是頂著惡臭走進了那山澗腌臜處的源頭。
地上尸體的衣物逐漸變得眼熟。
是胡家的人。
陳陌眼色沉凝,猛地轉身手中火把如劍橫斬,直指向了身側的陰暗角落。
“噫?!”
在角落蜷縮裝死的,是一個人。
他衣衫破碎遍體凌亂,一頭長發早已被血跡裹挾成塊,口中驚叫如囈語。
“放過我...放過我...我已經讓他們去叫人來了...放過我...”
此般模樣此般言語,好似那被抓入山賊土匪窩又受盡凌辱的良家女,但問題是...
這里不是山賊窩,他也不是良家女。
“胡公子?”
短暫沉默過后,持刀青年低聲發問,言語間仿若如釋重負。
“我來接你了。”
“你...你是誰?是我爹...還是官府那邊...”
陳陌緩緩搖頭:“這不重要,公子只管隨我來。”
“我...我被那畜生咬傷了...”
他身體蜷縮捂著脖頸神色凄慘,當真好一幅可憐模樣。
但陳陌卻是突然偏頭,眼眸之中隱有寒芒乍現。
“公子,你尾巴漏出來了。”
胡家公子瞳孔猛地一縮,駭然回頭。
可他沒有在流血的屁股下找到尾巴,只尋得身前傳來的一聲嗤笑。
“騙你的,尾巴在這兒呢。”
【斬妖除魔,傳承點+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