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的幾個人,同樣黝黑的臉,也同樣的年輕,可其中有個臉最黑的,葉想還是一眼認(rèn)了出來,心里苦笑著想起了那個猩猩踩了猴子大便然后相親相愛的笑話,難道這就是所謂的“猿糞”?
桌子上擺放著簡單的一些酒菜,可桌上高高矮矮的綠瓶子可真不少,除了燕京就是二鍋頭。也不知道剛才說話的是哪個,這簾子被那流氓扯了下來,屋里的人也沒什么反應(yīng),正夾菜的筷子不抖,碰著杯的接茬兒喝酒。
叫吳哥的那小子也愣住了,他沒想到屋里坐的竟然是幾個兵,他家就在這附近的村子里,自然知道這邊有駐軍,心里不由的嘀咕了一下。當(dāng)兵的一般都不會跟老百姓起沖突,三大紀(jì)律八項注意嘛,但今天這事兒自己不站在理上,要是真動起手來,估計吃虧的是自己。
以前一哥們喝多了,借著酒勁去跟幾個兵犯渾,剛開始連推帶搡,當(dāng)兵的都忍了,可最后兩個嘴巴把人給打急了,一頓胖揍下來,那哥們連上門告狀的勇氣都沒有了。人家班長說了,第一,這事是你挑的,挨揍活該;第二,老子最多就是脫了這身兒馬甲,可要是真脫了,你小子就不是挨頓揍的事了。
具體細(xì)節(jié)他也不肯講,似乎一想起來就哆嗦,在醫(yī)院躺了半個多月,警察去問,也只是一口咬定是自己弄傷的。出來后只跟姓吳的這小子說,這幫當(dāng)兵的下手太黑太狠了,有事沒事可千萬別招惹他們。
他之所以過來出頭,是因為那小玉是自己早就看上的,可她一直不拿正眼兒看自己,就粘著那康軍。今兒個難得求到自己頭上來,聽說對方又是四個漂亮小姑娘,這一箭倆鳥兒的好事兒不來的是傻子。
可現(xiàn)在卻扯出幾個當(dāng)兵的來,雖然都是黑了吧唧,長得跟老農(nóng)民似的,但看挽起袖子露出來的肌肉,青筋暴起的大手,還有那眼神兒,一看就不是后勤兵,而是……吳哥打了個哆嗦,他開始打退堂鼓。
“幾個臭當(dāng)兵的,少管閑事啊!吳哥,你到底管不管?!”這吳哥還沒想好下臺的臺階呢,小玉這一嗓子又一腳把他踢風(fēng)口浪尖上來了。眾目睽睽,他心里這個恨啊,心說怪不得姓康的不管你,你這娘們就是欠揍,一點眼力架兒都沒有!
魯佳和林燕她們早就放松了下來,林燕甚至坐了回去,慢條斯理地開始吃剩下的面。屋里的氣氛很尷尬,吳哥的腦門子開始出汗,眼睛滴溜亂轉(zhuǎn)地想主意。
孫國輝從吳哥把簾子扯下來開始就沒抬過眼皮,拿著杯啤酒三口兩口喝了下去,然后又是一杯,正想再倒一杯,就覺得一道目光針扎似的戳在他拿酒杯的那只手上。抬眼一看,葉想同學(xué)眼光里帶著明顯的不贊同,皺眉盯著他的手。
手不自覺地收了回來,自個兒又納悶兒,就算你是師長的女兒,你一小丫頭管得著我喝酒嗎。心里是這么想,可這手就是伸不出去,本來就有的煩躁情緒越發(fā)燒了上來。
今天孫國輝之所以會來這小店吃飯,是因為前段演習(xí)在師部搞總結(jié),英雄團和紅二團的演習(xí),以英雄團略占上風(fēng)而告終,他所在的那個連表現(xiàn)良好,他帶領(lǐng)的那個排,更是因為表現(xiàn)突出,受到了團部的集體嘉獎。
可惜美中永遠(yuǎn)有不足,林晃那小子帶著一個班,鬼使神差的差點摸進(jìn)了團指揮所。要不是孫國輝帶著人趕了回來,林政委差點被自己兒子活捉了去,要真是那樣,英雄團可就出了大名了。可就是這樣圍追堵截,除了留下幾個打死你我也不說的“烈士”外,林晃還是帶著其他人溜了。
事后,孫國輝聽參謀們無意說了句,咱這么多人,怎么就沒逮著那林小子呢,孫國輝心里有點不是滋味。結(jié)果這事兒剛過去,家里的一封信,搞得他更心煩。
今天來師部搞總結(jié),團長他們自然是要陪師長政委們吃飯的,跟著孫國輝一起來的六班長心細(xì),看出他心情不好,就借著得了嘉獎這個由頭,攛掇著他請客吃飯,其實就是喝點酒散散心,反正林政委給了半天假呢。
幾個小戰(zhàn)士自然是積極響應(yīng),排長心情不好,他們沒有多少體會,可是一提吃飯喝酒那都是精神十足。孫國輝也沒說啥,他是排長,手底下戰(zhàn)士表現(xiàn)好,請客那就是應(yīng)當(dāng)?shù)摹R粨]手,咱們走,心想著讓那些煩心事都滾蛋。
這附近也沒太多飯館,當(dāng)兵的都愛吃辣,干脆找了間四川小館子。一進(jìn)去,戰(zhàn)士小馬四川話一擺,老鄉(xiāng)見老鄉(xiāng),老板娘就讓他們進(jìn)了簾子里面,姑且算是個單間吧。
吃到差不多的時候,一陣說笑聲突然從簾子外面?zhèn)髁藖恚瑢O國輝心一動,他立刻就聽出了葉想的聲音。原本說說笑笑的幾個戰(zhàn)士也都安靜了下來,豎著耳朵聽簾子外面那些清脆好聽的聲音。
外面的女孩兒笑,里面這幾個小子也跟著無聲的笑,孫國輝看著他們傻笑的樣子,倒覺得有意思,心事也暫且拋在了腦后。六班長看他笑了,就美滋滋地嘬了一口二鍋頭,正想開口說話,就聽見了葉想同學(xué)那番自然與社會規(guī)律的高論,忍不住哈的一聲笑了出來。小馬特天真地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他怕被簾外的女孩兒聽到,要是她們不再說話那就糟了。
就這樣,本來簾里簾外的同志們心情都不錯,可就有那不開眼的來破壞。從葉想禮貌地請他們起來,到最后魯佳把小玉按倒在桌上,屋里的幾個人一直在聽著,那幾個小兵更是不時地看著排長和班長的臉色,只要他們有一個表示,那立刻就沖出去英雄救美了。
可惜直到最后,敵人都跑了,也沒輪到他們出手,不免有點可惜。小馬跟另一個叫猴子的兵交頭接耳,“你說外面那幾個妹子長得啥子樣子喔,聽聲音水得很。”“聽聲音就水靈了,你小子什么邏輯,再說好看不好看我不曉得,不過聽著夠厲害的,”猴子咂舌,剛才小玉那聲慘嚎,嚇得正在吃花生米的他差點咬了舌頭。
“嗯哼,”六班長咳嗽了一聲,兩小兵趕緊閉上了嘴,偷偷瞟了一眼默不作聲喝酒的孫國輝。小馬和猴子,還有不喜歡說話的周李都是兩年兵,但是個人軍事素質(zhì)超強,小馬的四百米障礙,和猴子五公里越野,周禮的射擊,那在師里都是叫得響的。但他們都很服孫國輝,原因很簡單,不論做男人還是做軍人,孫國輝都讓人服氣。
六班長姓柳,成天笑咪咪的是個老好人,叫他的姓氏他還是個“六”班長,別人都玩笑說他的姓不好,這六班長就算是坐實了。他是個老志愿兵,軍事素質(zhì)呱呱叫,一直都說會給他提干做排長,可最后來的卻是孫國輝,有人替他可惜,有人替他不服,可最后,他成了孫國輝最好的幫手。
孫國輝雖然比他年輕,可軍事素質(zhì)比他只強不弱,要是比軍事理論指揮,那他一個初中畢業(yè)生更是沒得比,所以他是真心的服氣這個年輕的排長。盡管他心里不是沒有半點想法,但是孫國輝下到部隊之后的表現(xiàn),以及彼此之間的深入了解,也讓他那點小疙瘩煙消云散了。
本來以為事兒就這樣了,可沒想到方才在外面尖叫的那個女人竟然領(lǐng)了一群人又殺了回來,那小子一開口就知道不是什么好鳥兒,滿嘴下流。小馬他們頓時兩眼放光,手掌張了又握,一看就是有架打,開始興奮,只是因為領(lǐng)導(dǎo)沒表示,不敢動而已。
結(jié)果那吳哥越說越不像話,孫國輝眼睛一瞇,心頭火起,六班長心領(lǐng)神會,轉(zhuǎn)頭給小馬做了個眼色,小馬立刻揚著嗓子說了一句。不出所料,那流氓找了過來,一扯簾子,小馬和猴子都高興壞了,一來有架打,二來終于看見這幾個女孩兒長什么樣了,偵察兵的什么眼神,略微一掃就看了個通透,真漂亮,這架更得打了!
就在幾個兵作好準(zhǔn)備在美女面前一展身手的時候,那叫吳哥兩眼亂轉(zhuǎn)卻不動手了。兵們有點急,可這家伙除了嘴巴爛了點,也沒干什么,要是現(xiàn)在沖上去給他一頓,那就犯了軍紀(jì)了。好在有個比他們還著急的女人,那一嗓子吼的,那吳哥的臉都白了,兵們心里樂了。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不說這邊兵們心花朵朵開,就等著這幫子流氓送上門來挨揍,吳哥心里的算盤也在瞬間打好了。跟著他來的那些人都是一幫混子,要是這會兒自己下軟蛋,那以后他也不用混了。可是就算逃跑他也得講個策略不是,當(dāng)混混頭子可不光靠體力,頭腦也是很重要的。
想到這兒,吳哥咳嗽了一聲,擺出一付混不吝的架勢,“我說,你們這些個當(dāng)兵的最好少管閑事,要是非伸手茬架,這兒活動不開,咱們外頭練練!”他的逃跑計劃很簡單,先出門,這附近胡同多了,一會兒群架干起來一團亂,再想辦法跑路就是了,總比被堵在這屋里好。
小馬同志笑了,特純潔的笑,然后看著孫國輝,孫國輝看了一眼吳哥,吳哥腿都軟了,心說這臉最黑的眼神怎么這么兇,跟要吃人似的,我又沒調(diào)戲你老婆。吳哥用盡了身為一個混子頭目最后的尊嚴(yán),強挺著跟孫國輝對視而不是掉頭就跑。
六班長一笑,“那個小馬,猴子,你們出去跟這位同志好好講講那個道理,記住啊,對待同志要像春天般溫暖。”“曉得嘍,保證完成任務(wù),”小馬笑瞇瞇地一個立正,猴子跟著,“來,來,這位同志,我們出去說,”說完挺客氣地做了個請的手勢。
小玉沒那么多想法,她就想扯著魯佳她們的頭發(fā),然后抓花她們的臉好出口惡氣。現(xiàn)在一看要出去,就想伸手去抓離她最近的葉想的頭發(fā),想把她也拽出去。
她手一動,那吳哥躥了過來,拉著她就往外走。他邊往外走邊回頭,嘴里說的是,“好啊,別光說不練,出去談就出去談,咱們走。”心里說的是,“我X,幸好老子一直瞄著你,就知道你這女人得惹事,這要是你再鬧出什么妖蛾子來,老子今天就得交代在這兒了。”
小玉掙扎著被吳哥弄了出去,嘴里依舊是不干不凈,小馬跟猴子混不在乎地就要出門。“哎,同志,”葉想忍不住叫了一聲,兩小兵聞聲站住,但都不太好意思盯著葉想看,也不說話。
葉想挺擔(dān)心的,雖然知道孫國輝厲害,強將手下肯定無弱兵,可外面畢竟是人多勢眾,這倆孩子看著還不到二十呢,生怕出什么事兒。“那個,你們能不打架最好別打,還有,小心點,還有,打不贏就趕緊進(jìn)來,我們幫忙。”
“噗”小馬猴子還有魯佳同時笑了出來,小馬撓撓頭,一咧嘴,“放心,就他那號兒嘞,我一只手就把他辦了。”魯佳則嬉笑著說,“葉子,你要怎么幫忙,跳孔雀舞嗎?”葉想橫了她一眼,心說又不是驅(qū)魔,我跳什么舞啊。不過要是真跳那什么孔雀舞,八成還真能嚇懵一個兩個的,估計跟鬼上身似的。